在回家的路上,齐孤鸿突然想到了唐鬼,不知道他听到自己这一决定之后会是如何反应。
“你这家伙,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还以为天底下的事情你都能摆平?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受苦的人多了,你能救得过来么?”
“你想想咱俩这两条命是怎么留下来的,当初你跪在齐家的废墟里时,我敢问何人站出来救你于水火中过?”
唐鬼……倒是的确会这么说,只是,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呢?如果他真如自己般站在这里,他真的看到了那些被囚困的人是受到日本人如何的残酷蹂躏,他真的看到了日本人如何逼迫蛊族协同,看到日本人如何野心勃勃地建造起一座座“药厂”、一间间地牢、一排排实验室,如何狞笑着玩弄他们的同胞手足……
这或许是命运,又或者改说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此时的中国人,就像是蛊坛中的虫子,若世间生灵真的一概平等,那么或许可以说今日日本人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其实就和他们对虫子的所作所为并无区别。
然而,虫子都知道聚在一处力,知道团结一致对敌,难道人就不明白这道理?
所以……唐鬼的声音再度在齐孤鸿耳边响起。
“去他姥姥的!谁敢动老子的人?别管他娘的什么洋枪火炮,只要老子还站在这儿,只要我唐鬼还没死!”
就是这了,齐孤鸿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就是这,他知道如果唐鬼也曾和自己一样站在那座药厂里时,那这才像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头子该说的话。
不能退,谁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苟活,可他齐孤鸿和唐鬼不会退。
在接下来回到齐家的几个小时里,齐孤鸿始终没有说话。
“你是哑巴吗?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金玢第一次显得如此焦急,她在齐孤鸿身边来回踱步,双手叉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什么叫不走了?”
“再稍等一下……”
沉默的夜晚,金玢和弥光围坐在齐孤鸿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静静地盯着齐孤鸿,金玢长叹一声,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恼怒和焦急,而是一丝无奈,她望着齐孤鸿的眉眼,突然觉得熟悉,想到当年齐以要参加甲午海战时,自己那一番苦苦相劝后,得到的也是相似的表情和答案。
“我知道了。”直到座钟的指针早已走过十二点后,齐孤鸿才终于开了口,“依照原定计划不变,弥光,这两日还劳烦你帮我个忙,借用你那些关系,看看能不能买到这种药,越多越好,需要多少钱你去找衷衡去支便是。”
齐孤鸿说着,将金玢从药厂里带出来的药瓶放在了弥光面前,而始终坐在窗边的衷衡也站起来对着弥光点点头。
“至于门徒,”齐孤鸿望着衷衡道:“明日早上……不,该说是今日了,早上起来之后,就让七树和嵩明、冯三古过来一趟,让他们分头带人收拾东西。”
七树不必多说,是早就和齐孤鸿汇合了的,而嵩明和冯三古则是新的一批在阿彦的指引下来到上海的齐家门徒,两人本就是齐家门徒中的老资格,这次来到上海的途中,两人分别带领着西路和南路,长途跋涉屡经磨难,也在门徒们心中树立了威信。
齐孤鸿之所挑选这三人,乃因这三人是他眼下唯一能信任的三个,倒不是说忠诚与否,这一路不比他们之前来上海的路途好走,且不说日本人,突然出现的汝屠绝不会是单枪匹马,她的部族说不定也会成为他们路上的阻碍。
这三个,是仅有的有能力将大部队带回千古镇的人选。
“回千古镇?”
房间内,金玢和衷衡异口同声出疑问,这件事情倒是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但没想到齐孤鸿这么快便将此事提上日程,依照之前的计划,他们至少是要在解救出齐以之后再决定返回族地。
“没那么多时间了,我爹倒是好说,留下几个人给我帮把手就行,当初大部队不在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计划的,况且这件事情靠的是智取,人多未必是好事儿。相反,倒是这么多的门徒让我头疼,必须要提早撤离掩人耳目,如果只剩我们几个人的话,随便火车汽车,都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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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祸,乃是齐家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与怎么能尽量保护更多人相比,没有其他事情对齐孤鸿而言更为重要。
“那么……”衷衡沉了沉声道:“少爷打算留哪些人?我是肯定要……”
“我!”
“还有我!”
“少爷,我也不走!”
在衷衡话音未落时,窗外一声声呼喊声已经压过了他的声音,齐孤鸿起身向窗外望去,顿时觉得鼻头一阵酸涩。
这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齐孤鸿记得当初齐秉医在千古镇上驱散门徒时,他们也是如此时一般,红着眼睛一声声哀求着,仿佛被驱赶的家犬,仿佛在他们漫长的一生中,就只有齐家是唯一的中心。
只不过要非说有哪里不同的话,齐孤鸿倒是从那一双双眼睛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上次被齐秉医遣散时,门徒们不知齐秉医究竟所为何故,只是满心悲怆,直到后来他们觉那是齐秉医察觉到齐家将灭而对他们做出的最后保护。
而那一次的事情也让他们提早意识到,将来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不管齐孤鸿再说什么,他们也绝不会离开家主半步,尤其是在险境逼近时!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