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符顺终于说到女友现在怀了孩子,他一个人支撑家里的全部开销,应付着原本就喜好奢华的女友现在更加庞大的开支,积蓄着日后要花费在孩子身上的钱款,种种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再加上帮派里内部有人员竞争,对外有与暗宫太王夫一党的“旧贵族”的争锋,还有一些个私人的小仇小怨。
“我现在不是当年了,要有孩子了,那些个私人恩怨,放到以前我是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的,哪能退让啊?那不是认怂嘛!传出去还要不要混了?!可是现在不行了,现在我有孩子了,”常百岁看着符顺脸上又柔和又疲颓的神色,莫明觉得心酸,“但凡是能花点钱摆平的事情,我都懒得计较了,也不敢再计较了,我一个拖家带口的人,怎么跟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东西赌狠?我怕了,不敢了。”
常百岁应景地露出了理解又安慰的表情,扯了扯嘴角,拍了拍符顺的肩膀。
“但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摆平的,那上面,我们这辈子估计都见不到真人的大人物,他们斗狠,死的可是我们啊!”符顺仰头猛灌了一口,“这水太深了,以前在街头,临死之前还能看清楚到底是谁砍的你最后一刀,现在,在这深水里,百岁啊,你我就是死,都死不明白啊!”
“我也知道,但是我们都没法抽身。”常百岁看着自己的酒杯。
“是啊,抽不了身,”符顺晃了晃大脑袋,“别说大佬不准,就是大佬准了,哼”符顺自嘲地笑了笑,“甚至哪天大佬让我滚蛋我也不敢滚,抱着大腿拽着裤子都要求大佬让我留下来,我不干这个干什么啊?我有一家子要养活呢!”
“还好有暗帝在,很快,大概就能重新恢复太平了。”常百岁安慰道。
“我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求着天下太平!”符顺咧着嘴抹了一把脸,“真的!这世上有太多太多解决不了的事了!连用钱都解决不了!我以前还抱怨暗帝不让卖□□,现在我真是希望暗帝能早日出来管事!”
“我也是。”常百岁苦笑着附和道。
符顺很快就喝醉了,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间或抹一抹泪。
常百岁默默地看着发小脱下了不太合身的名牌西装,放下了强撑着的姿态,真真切切地表现出了一个小人物该有的疲惫和怯懦,对强权的畏惧,对波涛诡谲的局面的惶惑。
常百岁想豪饮一杯酒,可是低头看看熟悉的黄褐色液体,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恶心,结果一晚上常百岁滴酒未沾。
把符顺送回家的时候,常百岁认真地看了一眼符顺大着肚子的女友,黄糟糟的大波浪,厉鬼一样尖长的黑色指甲,臃肿的身体以及满室豪华也掩不住的俚俗口音和粗鄙的话语,常百岁开车回去的时候耳边还会幻造出那一声声抠抓在神经上的尖利音调。
回到家,弟弟常百发难得已经到家了,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光着的上半身洗得干干净净的。
常百岁知道自己这些天的忙乱让弟弟有点害怕,但是常百岁什么都不能告诉弟弟。
不知情的时候固然要操心忧虑,但是也比知情的时候要好,那种被漩涡越卷越深连根救命稻草都没有的日子,太折磨人了。
常百岁朝着有些忐忑地束手而立朝着他喊哥哥的弟弟点了点头,然后一边抽领带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到一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弟弟。
看着仍旧白着脸站在原地的弟弟,常百岁动了动嘴还是忍不住道:“最近,别在外面玩得太过,就像今天这样早点回家就挺好。”常百岁看了看惊讶、担心又有点被表扬的喜悦的弟弟,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个孩子呢,去老老实实地学点东西吧,这几天好好考虑考虑吧。”
常百岁看着反常的哥哥无措而害怕,忍不住问:“哥!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让我去学东西?你让我学什么啊?你怎么怪怪的?总裁,总裁不是升了你的职位吗?”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常百岁摆了摆手进了房间,留下常百发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客厅里,电视机里还在小声嗡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