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子看起来是个性子羞涩的中年妇人,所牵儿童四五岁左右,瞪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从穿着来看家境可以用贫寒来形容。
陆沉视线一转,发现两人的肩头几乎都被打湿,证明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却没有主动打扰。
中年妇人小心翼翼道:“请问陆夫子,这里还收学生么?”
显然,中年妇人来时就已经打听了大概情况,知道这位落魄读书人姓陆。
“收的。”陆沉点头道。
中年妇人有些紧张,问道:“那学费.....”
陆沉平静道:“一月二钱银子。”
听见这话,中年妇人眼神微微一动,身体放松了不少。
镇里的正规私塾光是饭钱都不止这么点,更别提那昂贵的学费,两两相比,这里倒是挺便宜了。
稚嫩孩童听见这话,也是显得有些开心。
中年妇人再问:“先生可以教些什么?”
陆沉望着那孩子,平静道:“读书写字明理。”
中年妇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花那么少的银子能够认识几个字也够了,她也没有指望自家孩子在这里学上太多。
“二娃,你可要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别浪费了娘的血汗钱。”中年妇人怜惜的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二娃拍着胸脯保证。
交了学费,中年妇人说了声还有活要忙,便急匆匆告辞离开。
场中只剩下了两人。
那名叫二娃的孩子怯生生的望着陆沉,双手揉捏着衣角,突然想起娘亲说学院里的夫子其实不喜欢太过于老实的孩子,于是鼓起勇气,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陆夫子,您姓什么啊?”
陆沉平静道:“我姓陆。”
空气间莫名的沉默。
孩子低头,心想这就尴尬了。
.......
.......
过了会,陆沉将这个孩子打量好了,随后问道:“想学什么?”
二娃有些不明所以,说道:“读书认字啊。”
陆沉摇头道:“我不会。”
二娃瞪大了眼睛,然后心想是该大骂他一顿抢回银子,还是跑回家找娘亲来帮忙。
“我是说这些时间太短,所以你读书写字之后还想干些什么?”陆沉问道。
二娃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还想当大官,嘿嘿。”
陆沉听见这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读书把。”
那就读书把。
接下来的日子流水街中的“书院”铺子便算正式开业了,每日清晨都会有一道朗朗读书声传出大街小巷,
二娃正襟危坐在一个木桌前,双手捧着书籍一字一句,抑扬顿挫。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二娃神情专注,脸色稚嫩。。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当他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这一来便是十数年时光,
......
......
“先生......“
“嗯?“
“饿..-“
“没吃饭?“
“娘亲忙,都是晚上吃的....“
“以后在这里吃。”
“没钱....”
“欠着,长大再还。”
“好!”
......
“先生,我又长大一岁啦。”
“压岁钱,去买几卷鞭炮和二踢脚,在门面上热闹热闹。”
“春联要买吗?”
“你来写,草书。”
“春联有用草书的么....”
“嗯?”
“好嘞!”
.......
“先生!我娘亲说要喊您去家里吃饭!陆家在大门口施放粮食,好多人都去了,我娘亲拿了很多!”
“下次。”
“您每次都说是下次.....”
“下次把。”
.......
“先生,外街的牛红娘说要给您介绍媳妇儿,问您喜欢哪样的?”
“不需要。”
“先生....他说若是喜欢男人也可以介绍的。“
“叫他滚。”
“哦....."
......
岁岁今朝,年年平安。
春去秋来,数年时间眨眼便过。
那个懵懂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少年,唇红齿白,唯独那双眸子还是一般无二的清澈,流水街上的朗朗读书声一直没有变过。
流水街上的简陋铺子,许多年过去还是只有一个学生。
又是一日大雨。
二娃翻看着手上的论语,陆沉则躺在一旁的躺椅之上睡觉。
这么些年过去,二娃清楚这位老师仿佛永远都没有睡醒,白天睡觉,晚上还是睡觉。
有时候二娃心中有着个大不敬的想法,觉得先生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懒才会落魄到现在的地步,不然估计早就到京城中举去了。
不过俗语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自然也不会瞧不起先生。
等以后先生老了,自己有出息了,就好好孝敬孝敬他老人家,要是自己没出息,那就更要好好孝敬先生。
少年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身后的担子的确有点重,不明觉厉。
雨水滴滴答答的从铺子上方的屋瓦缝隙中滴了下来,在门口几乎形成了一道小型雨幕。
陆沉望着这一幕,心想很多年都过去了,不知道外面如何,是否早已经过了三月,甚至更久。
尽管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但陆沉依然摸不着丝毫头绪。
当初来到这里住下,开了个简陋铺子,是因为他预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