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秋意浓便又抱起长枪,和师父并肩坐在墙下,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师父,也有太多的疑问想要从师父口中得到答案。
“师父,为什么我昨天看到银子被人欺负,会比自己被人欺负更生气?”
“因为你有怜悯之心,怜悯施于小处,可锄强扶弱,施于大处,便是济世救民。”师父向他温和一笑,“你能懂得怜悯,我我高兴。”
“那为什么听银子说起她以前的事情,我不但觉得她可怜,而且自己心里也会突然变得很难受?”
“若非牵动心怀,又怎会想到要施以援手呢?”
“师父,为什么银子会那么可怜,她自己的眼睛看不见,爹娘又走得早,家里还那么穷苦,为什么那么多不幸的是都会轮到她头上?”
“正是有这许多不幸,才会有这样的穷苦,这世上穷苦的人,又何止她一家。既然你能看见她的不幸,那么,你就要让她能多一点笑颜。”
“我今天就让她笑得很开心!师父,你知道吗?我还告诉她,我以后都要当她的竹杖,好好照顾她!”
“竹杖?”师父微一错愕,随即笑道:“有些承诺是不能轻易许出的,可若一旦许出,就要奉行一生,否则,不但会令付诸以诺的对方失望,有一天,你也会对自己失望。”
师父转过头,注视着秋意浓,“你知道你许下的是什么样的承诺吗?”
“我当然知道,我要永远照顾她,说到做到!今天以后,我要天天陪着她,陪她玩,陪她笑!”
“只是想着玩吗?刚想夸你一句懂事了。”师父苦笑,“也好,劝君惜取少年时,韶华岁月,能多一点欢笑,也是好的。”
“师父,你说银子是不是很漂亮?我好象很喜欢看她笑的样子。”
“有些话,其实不必告诉师父。”
“师父,我真的觉得银子很漂亮,就算她的眼睛看不见,我也还是觉得她很漂亮。”
“这些年少慕艾的心思,真的不必告诉师父。”师父轻轻的笑。
“年少慕艾?”秋意浓被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噘着嘴去摇师父的胳膊,“师父,你取笑我,你是说我喜欢银子?我怎么不觉得,我就是想照顾她,让她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这一辈子,便是长思久慕啊。小小年纪,居然也懂得一见钟情,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小家伙。”
“什么长思久慕?听不懂!师父又笑我!”他其实也笑得开心,“师父,看到徒弟这样子,你不生气啊?”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长大了。”师父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要你不耽误了学枪术和兵法,我又何必生气?”
“不耽误不耽误!”秋意浓没口子的答应,又兴奋的道:“师父,我今天答应银子了,我以后要当飞将军!”
“且立功名衬红颜?还说不是喜欢她?只是初识,便许下了一生承诺。”师父摇摇头,“现在该知道,师父没有给你取错名字了吧?”
“师父还说!这名字酸溜溜的,一说出来就惹人发笑!”秋意浓嘴噘得更高,眼珠一转,又故意一脸愧疚的道:“师父啊,我不是个好徒弟,到现在还不知道您的名姓,更不知道您从前的事情,徒弟惭愧啊!”
师父叹了口气,“说了半天,又绕回到师父身上了?”
“师父,连银子都把她的事情告诉我了,我可是您唯一的徒弟啊!怎么能不知道您的大名和经历呢?今天那些官兵看到你那么害怕,您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高人,是吧?您就告诉徒弟吧!以后我出去闯荡,也能告诉别人,我是谁谁谁亲自**出来的得意高徒!那多威风?”
对于徒弟喋喋不休的追问,师父还是笑笑,“若要威风,那你就该自己去闯荡出一片天地,然后,师父就可以得意的告诉别人,秋意浓是我亲自**出来的徒弟,你说,这不是更威风吗?”师父很老练的回避了话题,却也哄得这徒弟意气风发。
“对!果然是这样更威风!”秋意浓激动的一下跳起,对着夜空大放豪言:“我要去闯荡出一片天地!我这辈子一定不可以白活!立不世功名!成天下名将!我要让师父能很得意的说出我的名字!还要照顾银子,让她开心一辈子!”
“你啊,真是个痴狂性子!”师父又摇了摇头,“念念不忘的,就是那个小女孩!”
“师父,你说,要怎么样活过一辈子,才能不算是白活?死也能死得无憾?”
“小小年纪,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师父皱了皱眉,大概是被徒弟这信口一问牵动心绪,默然片刻,他还是说道:“生当尽欢,死则无憾,或者,死得其所,便可死而无憾吧?”
“生当尽欢吗?这个容易!”徒弟很开心的笑了起来,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可以开开心心的活过此生,也全然不知,就为做到这生当尽欢四字,他这一生要经历何等磨难。
师父嘴角带着笑,默默注视着爱徒,他很想告诉徒弟一些事情,而这世上还有许多艰辛,实在是人力难抗。
可他的爱徒正值年少,在这少年人眼里,世间事总是简简单单的可以一己之力而逾越,所以,他的师父最后也只能是在微笑中收回目光,一如既往的默默仰望天际。
那一天之后,武州城里再也听不到那阵小心翼翼的竹杖点地声,每日一早,秋意浓就会跑去找小女孩,两人一起漫步街中,男孩完全成了女孩的眼睛,他会将看到的一切美好都说与小女孩分享。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