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薛绍快要走出刘袆之的官署门口时,刘袆之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政事堂里,不能没有魂魄。”
薛绍站住了,回头微微一笑,“裴炎曾是魂魄。”
刘袆之也上前了几步,同样微微一笑,“但他是无根之魂,无主之魄。”
薛绍明白他的意思,枪竿子里出政权,裴炎从来都没有获得过军队真正的支持。
“刘相,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薛绍针锋相对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刘袆之也同样不回避薛绍的眼神,“君不见,昨日高居庙堂的宰相,今日便已沦为牧院之囚徒?”
刘袆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希望薛绍带着军方的势力与之结盟一同自保,并合力在朝堂之上对抗武太后,不能让她一人独断乾坤。
但薛绍心中在想,玩政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包括我自己在内。现在我的确是需要一位政事堂的盟友,但是野心勃勃的刘袆之会是合适的人选吗?貌似今日在政事堂里,他已经拿出了一点合作的诚意。但是这份诚意未必免显得太过廉价了一点,还远远不足以让我动心。
“薛尚书,信不过我?”刘袆之凑得更近了,两人几乎是面抵面。
“权力场中,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信任可言。”薛绍淡淡的道,“曾经裴炎也很信任你,不是么?”
刘袆之的脸皮微微抽动有些尴尬,苦笑了一声,说道:“薛尚书说得对,权力场中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而现在,我们的处境和利害都是一样的。”
“我不这么认为。”薛绍说道,“你想做第二个裴炎,而我只想干死突厥人。”
“军队从来都是服从于朝堂的。没有权力的支撑做为后盾,薛尚书在军队里又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呢?”刘袆之微然一笑,“这样浅显的道理,薛尚书应该早就明白了吧?”
平心而论,薛绍知道刘袆之说得对,他的话简直就是真理。但是他的话说得越是透彻,自己就越是难以信任他。
“刘相,契丹和奚族的使臣还在等我,我就先告辞了。”薛绍转身就走。
“薛尚书,早年孙万荣曾将他的一个儿子送来充当人质,现在是时候还给人家了。”刘袆之仍在薛绍身后说道,“至于李大酺,他对中原的美女非常的感兴趣。”
薛绍轻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刘袆之的确是心细如发精明过人,他的话总能说到我的心坎上。但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古人早把这个道理给讲破了。机关算尽的刘袆之,谁又敢真正的去信任他呢?
“多谢刘相指点。薛某告辞了!”
刘袆之看着薛绍的背影,轻笑了一声,“仍是年轻,耿直单纯。但是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总有一天,你会被逼到那份上的!”
薛绍回到了兵部官署,坐下开始写一本奏章。写完之后,他把姚元崇叫了来。
“元之,这里有一个奏本,回头你滕写一遍,以你自己的名义递上去。”薛绍把奏本交给了姚元崇。
姚元崇打一开看,微微惊愕,“如此紧要国事,尚书何不直接面奏太后?”
薛绍皱了皱眉,“不必多问了,照办吧!”
“是……”姚元崇应了一声收好奏本,仍是不放心。他坐到了薛绍对面小声道,“政务本就千头万绪复杂难理,如果因此而碰壁,那也不是私仇私怨。尚书,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但是她往心里去了。”薛绍轻叹了一声,“薛某至从忝居夏官尚书以来,昼夜小心不敢出错,一心一意操持国家军事。但是最近我的谏言总被拒绝,哪怕事后证明我是对的,她也仍旧弃我不用。我能如何?”
姚元崇连忙起身关上了门,再次坐回薛绍身边小声道:“尚书你得揣摸一下她的心思。她毕竟是女流,而且六十高龄。你神机妙算无不应验,所请所谏尽皆合情合理,这不恰恰就反衬了她在军事方面的短视与无能么?”
“短视?无能?!”薛绍佯怒瞪着姚元崇,“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一定会出卖你的!”
姚元崇连连苦笑,“为臣者是该尽心能干,但是锋芒太盛了,君王也会难免不喜啊!”
薛绍冷笑,“难怪如今,朝堂之上傻逼成堆,政事堂里群魔乱舞。”
“傻……傻什么?”姚元崇直愣神。
“看我的嘴型——傻——逼!”薛绍难得的呵呵笑了一笑,“姚元崇,你看武承嗣这样的傻逼都能当宰相,你是不是也该去大展一回身手呢?”
“你、你别害我!”姚元崇顿时慌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哈哈哈哈!……不说笑了。”薛绍正了正脸色,说道:“灵州沦陷、夏州已经打起来了,你挑个合适的时机把奏章递上去。太后如果当面问你,你就说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然,这又将难以被采纳。”
“唉……好吧!”姚元崇只好接下了这门差事。
两日后的朝会,灵州战事得以公开,朝臣一片惊哗。
朝会散后武则天回到御书房,开始批阅奏章。库狄氏事先已经读过一遍了,将几本比较重要的摆在了最上面。
武则天翻开的第一本,就是夏官侍郎姚元崇的奏章。奏章中提议,朝廷应该给孙万荣与李大酺封官授爵以示笼络,并对契丹与奚族予以厚赐和嘉奖,好让他们效忠我朝并出兵从旁牵制突厥,以备突厥进犯河北。奏章最后说,为表诚意,孙万荣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