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当中,有很多别离是突如其来的。
在你喜悦时,在你平静时,在你筹谋时,就那么直愣愣的砸到你面前。
甚至看不见血的影子。
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就突然离你而去了。
伴着昆仑玉牌凄厉的悲鸣,闻人无罪身后的断龙闸终于缓缓升起。
众人紧盯着升起的石闸,和闸后露出来一地尸骨。人的极少,多是奇形怪状的兽骨。
但仍看得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得人怪大战。
犬霄默数着地上的尸骸,“古存忧被困在第几道闸后面?”
闻人无罪盯着地上的尸骨,每一个他都认识。
每一个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他记得他们的相貌,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了解他们干架的小习惯。古存忧魅力非凡,东区前一百的高手尽归其麾下。一战,皆殇。
背叛者闻人,排名第六十八。
“我不知道。”
犬霄一愣:“怎么会?”
闻人无罪没有回答,闭上眼。仿佛又回到那个血腥之夜,耳边充斥着兄弟们挣扎的嘶吼:
“跑啊,都往回跑!别回头!跑出一个是一个!”
跑!
跑!
每一个人都在喊,可追在身后的死神,却不是那些狰狞可怕的怪兽。
与死狱流传的说法不同,他们并不是在出征时遭遇了背叛。而是在回程。
他们已经与怪兽大战了七天七夜,没有合眼,没有休息。
食物吃尽了,法宝用光了。
身后还缀着几头口水横流的怪兽撤回来,每个人都遍体鳞伤。
可是胡山炮拒绝开闸。
古先生威胁了他,用洞口镶嵌的双面镜。
“胡山炮,你想好了,不放老子进去,老子也可以顺着怪潮反杀出去。万一被老子杀出去了,昆仑那边知道你干了什么,我保证你死得销.魂!”
胡山炮把闸门打开了,可是没等众人走上几步,闸门就开始下落。
十八道断龙闸间隔长度,并没有那么快通过。
巨兽的脚步震颤着大地,鼻间可以问道浓重得腥风。
没有月色的死狱里,古存忧在一片漆:“都往回跑,老子给你们挡着怪。跑出去一个是一个,我还不信东区这点血脉今天就要绝了!”
所有人拿出了生平绝学拼了命的往回跑,多跑出去几个,就有了资本干掉胡山炮重新接管死狱。
那就是个瘪三,古氏手下这千百的高手自命英雄,没人瞧得上他。
可惜生死的定律,从不因瘪三或英雄有丝毫动摇。
古存忧一人拦不住所有的怪,不时有兄弟反身杀回去,给前面继续跑的人争夺时间。
身后的断龙闸,一道道落下,从容不破,淡定自如。
远处合拢一半的闸口露出一线微光,越来越渺茫。
闻人无罪当时心里就憋着一股很劲儿,一定要冲出去宰了胡山炮那瘪三。到了后来,人几乎是从闸缝里一个个滚出去的。
最后背上不知被哪个猛推了一把,闻人无罪眼前骤然宽阔起来。
出来了?
回过身,却见最后一个兄弟的手臂,压在断龙闸下,正在微微的抽搐。
只有……我出来了。
闻人无罪跪在闸门旁,握着那只抽搐的手,直到它变得冰冷,彻底僵硬,再没有温度。
闻人无罪睁开眼,地上的情景和当初跑出去的并不一样。
显然事后胡山炮伙同点擎苍又开过后面的闸门,往里面放过新的怪兽。有活着的兄弟跟着怪兽一起撤到了这道闸门下。
可这最后一道闸门,始终没有打开。
“是我无能……”闻人无罪的双手微微颤抖。
犬霄的双手也在颤抖。
他不是自愿进的死狱,甚至不是被仇人追杀逃进来的。他是被自己的亲爹,以“行事无状,丢尽了家族颜面”扔进来自生自灭的。
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爹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他从小就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亲爹会让儿子在家族的刑讯室里长大。
自由……
灵敏的鼻子只要闻见这个味道,都会觉得通体毛孔都张开了。他甚至有了点晕眩的感觉,那滋味就像刚刚跟世上最美的女人干了一炮。
“走吧。”杨夕说。
连同刚才跳着脚要往回跑的喜罗汉都拾起禅杖,二话不说的迈步。
不论为自由,还是为仇恨,眼看着曙光就在眼前却因为谨慎而放过……亡命徒的作风可不是这样。
然而杨夕刚迈一步,便忽然顿住。
“怎么了?”邪法师侧目去看她。
杨夕从怀里掏出一块正在燃烧的绢帕——离人锦。
燃烧的离人锦,预示着持有另外一边的人,生命垂危。
珍珠……
杨夕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看见翡翠尸体的那天,那种井水漫出来的无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杨夕!杨夕!”
恍然回神,杨夕发现自己竟然跪在了地上。
离人锦,已烧尽了。
站了两三次,才勉强站起来。
杨夕道:“没事,我们走吧。”
昆仑出事了。
杨夕心头沉沉的,咀嚼着自己的猜测。
腰间阵阵悲鸣的昆仑玉牌,那绝不是个好动静。
再想起卫明阳的突然倒下,犬霄口中说的天时,杨夕心里愈沉。
有时候从蛛丝马迹中理清局面,并不需要多么伟大的智慧。它只是需要你,克服恐惧,直面心中最不敢相信的猜测。
杨夕并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