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卫明阳在血雾中大吼一声。
他知道脚下血雾之中潜藏着数不清的煞魔,皆都是师父的徒子徒孙、眼耳口鼻,他一回来就会立刻被汇报给师父知道。
过了片刻,一个单薄瘦小的影子现身血雾中央,穿着宽大的衣袍,面无表情。
“急吼吼的做什么,哪有一点人帝魔君的样子?”
卫明阳抬头望过来的样子,像是一只终于找到了母鸟的小家雀:“韩师傅!我师父呢?”
韩渐离还是少年模样,一身黑色法衣,赤着脚,从层层血海里拨浪而来。所过之处那些煞魔皆尽臣服于地,瑟瑟发抖。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些小魔并不是全然的惧怕,而竟好像是献媚邀宠一般,舒展着在魔族看来十分yín_dàng可口的姿态,希望引来主宰者的食欲。
然而韩渐离却好像对它们并不怎么有食欲,一路踏血而行,看也不看脚下的煞魔一眼。仅仅是那些不小心被踩在赤脚之下的,才仿佛不受控制的被践为一捧血雾,而后丝丝缕缕的沿着赤足上的毛孔血管渗入肌理。
就这样,已经让那些煞魔趋之若鹜,为了一个被踩中吸收的机会,从后到前争抢得腥风血雨。
韩渐离的脚背上渐渐浮现起暗红色的血管筋络,图腾一般。给他凡人少年一般的外表上,平添几分诡异的魔性。
韩渐离在夜城帝君面前停下,明明是要抬头才能看清对面人,却偏生带了三分睥睨的气度。
“你师父去蜀山打野食了,出了什么事,跟我讲也是一样的。最近我很闲。”
卫明阳一愣,才反应过来:“那个混血的小师弟呢?”
韩渐离:“青青被昆仑要回去了,那老蛇答应下次给我送个母的来。”顿了一顿,又改口道:“送个女的来。”
血海第一魔韩渐离,是数万年来没有过的魔中天才。没人知道他在长大成人的过程里,一次一次的合体之中,不小心吞进了什么奇葩的东西,疏忽间好像就比寻常的魔头长歪了那么一点点。
比如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疯,也不魔怔,也不碎碎念,几乎有点冷静,还会动脑筋,简直不像一个魔了。
再比如在孟浅幽成长起来的过程中,他有无数次机会把那个正常得多的魔头吞掉进补。可是他没有,他就像有意养着孟浅幽似的,驱赶魔物喂食了它三百多年,终于把孟浅幽养成了一方大魔。
修道中人本不是特别理解魔修的lún_lǐ观,本以为是他活腻歪了,想养个比自己能耐的吃了自己吧。韩渐离却又在孟浅幽差自己一点点的时候,开始限制它,每年跟它打一架,打得孟浅幽七死八伤,恢复过来照自己还是差上一点点。
这下就没人理解韩渐离培养孟浅幽是为什么了,用咱们人类的脑筋想一想,好像单单就为了做伴儿似的。
可是一个真魔需要作伴儿?
天知道真魔是一个多么唯我的物种,这是一个典型的信奉“他人即地狱”的种群,没有归属感,没有同类的概念,天下活物在它们眼里就只有可食用,和难度很大不宜食用两种标签。
不宜食用的这种,它们还会乖巧的跟你虚与委蛇一会儿,但凡能吃的谁见过它们拉着小手儿,聊过天儿了?
更有些旁人不知道而卫明阳知道的隐秘,比如孟浅幽刚入人道的时候,韩渐离见到他的人道法相是个老头儿,曾经动过念头要杀死他——是杀死,不是吞噬。
不以吃掉为目的的杀死,这可不是韩渐离这种“正经”魔修该干的事儿。
再比如,卫明阳刚被捡回来的时候,韩渐离曾经十分上心,日日来探,直到卫明阳十六岁第一次下山,三只魔修一起搞明白,原来人类是从小就确定了性别,而不是长大了再修出性别来。
韩渐离沮丧了很久,对小卫子再也不上心了。
再比如,人魔混血的青峰刚被送来血海魔域的时候,韩渐离这个老魔头,曾经表现出对人家亲娘的浓厚兴趣。
综上所述,韩渐离似乎一直想弄出一只女的魔修,或者叫母的魔修。如果他是个人,那么这行为通常被叫作想媳妇了。
但他是一只魔。
对于一只魔来说,食欲永远大于性|欲。
它也许会想一想,但他绝不应该为此费这么大的劲,何况对于一只魔来说,一只母狗,一个女人还是一头雌性的魔,本是不应该有什么区别的。
魔者,并没有世俗世界的lún_lǐ观,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没有师徒,没有族群和同类的概念。
它们的一生,都在渴望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成为那强大力量的一部分。
所以韩渐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因为他的存在,整个魔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于魔而言,最强大的那一只,就代表整个世界。
卫明阳问韩渐离:“韩师傅,我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韩渐离一扬眉。
卫明阳道:“你告诉过我,我的心魔是尽诛有罪,但是为什么我对有些罪恶,并不愤怒?”
韩渐离淡淡的看他一眼:“很重要么?”
仅这一句话,便像一根九重天宫落下来的定神针,把卫明阳钉在了原地。
一动也不能动。
韩渐离道:
“不论它是什么,都能让你变强。人类就是想得太多,才会空有诸般六道之中最复杂的手段,却大多数都很弱。”
“本来我觉得你心思单纯,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