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道,弱肉强食,所以为畜生。”
顺着程思成的话,杨夕转头看了一眼人前的花绍棠,白衣飘飘,斩龙如雪,神色平静无波,眉峰都不动一下。
“魔之道,同类相残,逞欲而生,所以为修罗。”
杨夕又抬起头,去看天上飞着不嫌累的众多修士当中,最拉风的那一个。雪白骨龙,人皮披风,尖下巴陷在毛领里。银黑相间的短发映着他身后一面白夜大旗。
卫明阳动了动耳朵,露出一个轻蔑的嘲讽。
“可是鬼道修士,死都死了,何以饿鬼道却为三恶道之最?”
杨夕去看那远远的敌阵之中,邢铭挺拔的脊背,仿佛被沉默拉扯得更长。坚定地钉在地上,军姿似的从不摇晃。
程思成笑了笑:“别说什么,轮回尚在的年代,鬼道皆是生前穷凶极恶,没有资格入轮回的灵魂。这种说法骗得了外面的人,但是骗不了洞穿了五代昆仑全部智慧密藏的我。
“鬼道飞升,更少于妖魔,除了僵尸互杀,立地成犼的传说,无论正派邪派,似乎就没有哪个明确记载,是有修士真正以鬼道飞升的。
“那么,到底……什么是鬼呢?死后未入轮回的魂魄?不不不,那只是鬼的滋养基,区区游魂而已。《真鬼善书》有云,鬼者,橫妄而死,怨气不灭,需天地自然之至阴至邪浸染方可成鬼。”程思成伸出手指点了点邢铭,因为离得近,他苍白的手指几乎要点到了邢铭的鼻尖儿。
“以杀生为念。”
杨夕:“卧槽!”
邓远之:“别说话,他应该还没暴大招呢!”
杨夕:“这还不算大招?”
邓远之:“他现在说的我也知道,应该还不是。”
程思成轻巧的笑笑:“后来我想明白了,以杀生为念的应该不是没有意识的游魂哦,而是说,连□□炼出了ròu_tǐ,修炼回了生前意识的,真正的鬼修。”程思成曲起手指,敲了敲邢铭的胸膛,
“邢首座,你是不是每到抉择之时,总是会下意识的……选择杀生最多的那种方式?”
邢铭抬起眼皮,墨黑无白的眼洞黑黢黢盯着程思成,看不出半点表情。
程思成轻声的,极为神经质的笑,仿佛恶魔在人的耳边吹着湿冷的气息:“我知道的,这不怪你。那是从你复苏的时刻,就潜藏在灵魂中的恶鬼,它会无孔不入的钻进理智的缝隙当中,不论你松不松懈,都悄悄的告诉,要杀人见血。”
邢铭看起来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少见的犹豫在他脸上一闪。
“嘘——,”程思成装模作样的竖起一根手指,摆出他惯用的勾搭女修士的,那种故作神秘的笑意:“接下来,我要说我的发现了。邢将军,还记得你被夏氏王朝坑死的十万士兵么?”
邢铭终于没忍住暴露了心事,手背上瞬间绷起了两条青筋。
程思成:“夏氏王朝既然是铁了心灭掉你邢家军,就断不会神来之笔把你这个注定的血仇,养成旱魃。我知道你这些年,也试图调查过当年的背后,有哪方修士做了手笔。
“呦呦呦,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大行王朝的修士么,关于你这个军神的传闻,自然也捕风捉影的知道一点儿。但是我得说,邢将军你犯了个逻辑上的错误,准确说,是整个修真界都犯了一个逻辑上的错误。还记得,地府未破,鬼修昌盛的年代,前人对鬼道的描述么?
“啊哈,你也想到了,邢将军。你看这是多直白的事实,‘鬼者,橫妄而死,怨气不灭,需天地自然之至阴至邪浸染方可成……
“天地自然。”
“我们一直以为僵尸和普通的鬼不一样,是被蛊毒坑害。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不一样。蛊毒乃是天地自然而成,生于血流漂杵之地,它为什么从前没有,近几万年才诞生呢?
“因为,它是地府破灭之后,这个世界为了平衡六道,而衍生出的自我修复。”
这一次,连邓远之都忍不住在脑海里感叹。
“天呐……”
关于蛊毒的所有结论中,唯程思成的说法最为骇人听闻。可这个说法听起来竟是最为合理,合理得,让人一听,就觉得这才应该是真相。
真正的真理往往都是最简单的。
如果一条真理令你觉得诸多例外,各种限制,那往往是因为,你只看到了真理的一个侧面。
天空中的卫明阳忽然扬声插了一句话。
“那南海地下的蛊毒是怎么回事?”
程思成竟是难得的好耐性,回问道:“什么南海?”
程思成进入五代墓葬时,怪潮尚未爆发,抗怪联盟未曾结成,也还没有南海关门打狗的抗怪大阵。
卫明阳:“海怪爆发,南海是前线。蓬莱天羽背叛联盟之夜,在巨帆城水源里下蛊。一夜之间,全城行尸。而且在南海地下的死狱里,我是亲眼见到点擎苍修士驱使蛊毒的。这,又怎么说?”
死狱里蛊毒,与穷凶极恶之徒的联手抗怪,正是夜城帝君原本尚算顺遂的修行生涯崩坏的开始。卫明阳自己也发自内心的承认,跟后来的困在炎山秘境睚眦腹中数年相比,什么白允浪,什么被练气的小鬼抢走了魔核,那都实在是一种顺遂。
更为重要的是,自从死狱之下目睹那些恶徒的悍不畏死之后,他原本一颗尽诛有罪的坚定魔心,正在渐渐动摇。魔修者,最忌欲念不纯。
杨夕在连偶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