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 有仙则名。
经世门所在, 名曰问仙山。是整个大陆上, 唯一允许凡惹游的仙山。每日里来问仙的百姓, 从山脚一直绵延到经世门外门。常有凡人高士, 在经世门大殿出入往来, 与门内仙家弟子交游论道。
经世门也是如今大陆上唯一还使用着凡人杂役的门派, 在经世门做杂役没有工钱可领,但可以读经世门的藏书。若能在研究方面做出特殊贡献,甚至可升任外门执事。经世门历史上, 由凡人升任外门执事,给修士讲授如何修仙叩道的先例,有数百之多。
深山密林之处, 有寒潭飞瀑。瀑布倒挂于悬崖之上, 七块突兀的岩石把水流分开成八股,任岁月如何冲刷, 其格局岿然不动。
而此刻, 这些大石上盘膝坐着七个头戴玉冠, 身穿蓝缎滚边雪白法袍, 背后绣星斗图案的身影, 似在谋事。
“邓远之是个人才, 真没想到,他要亲手了结魔尊,用的竟是这般刚烈手段。”
“只是可惜了魔道万年的传抄…”
“不可惜。至少他证明了一件事, 五代昆仑墓葬里承袭来的成果, 跟算师门地宫里封印的,五代昆仑末世掌门留下的信息合起来,的确能接近道。”
“嗯,那位掌门人被雷追劈不是偶然。”
“邓远之还回得来吗?”
“必然能吧,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死上个百八十回,总能赶上一次狗屎运,让他没有被吃掉,修成个强一点的魔,然后跑出魔域。对了,轮回池那边怎样?”
“还在禁地里。已经闪了三次。”
“这么快,就死了三回了?”
“我其实有点担心,十年八年之后,魔域里走出几百个带着记忆,自称邓远之的家伙来,其实都是吃过他。”
“哈哈,吞噬而得的智力毕竟有限,不怕,叫他写个时文。”
“他不回经世门又如何?”
“不回经世门,他又能去哪儿呢?普之下,也只有经世门还容得下他。”
“也是。”
“到这儿,我上次的提议,各位觉得如何?”
谈起魔尊陨落都云淡风轻的几位经世星君,这时候却忽然陷入一片沉默。半晌,瑶光星君道:“玉衡……”
玉衡星君是一个年轻男子面貌,生得眉眼英俊,以至于有些锐气逼饶修士。话间掌中握着一柄玉骨折扇,目光望得极远:
“我经世门想培养出一个,能把机记在心间,却又不至于彻悟道的重心弟子,尚不知要百八十年。百年光景,沧海都桑田了几回,谁人能知下变化?不若趁现在,择一人去智。”
瑶光星君是个老头子模样,年纪也的确是在场的最长。闻言沉默片刻:“可那也不用是你,往大里经世门培养个星君难道就很容易?往里,你结婴才不过百年,大好前途……”
玉衡星君低头笑一笑,叹了口气:“瑶光师兄,你知道我最合适。经世门上下只有我一个灵修,我活得长啊。”
英俊锐气的玉衡星君站起来,不太在意地摆摆手:“到时候,就让我像禁地里的前辈们一样睡着就好,我也想看看十万年之后的大陆……”
并不等众人继续劝,便从悬崖飞瀑之上,飘然落了下去。
留下七星台上剩余的五人神色寂然。
经世门的禁地,外人无从知晓,甚至经世门内除了七位星君之外的弟子都不知道里面存了什么。擅入者,杀无赦。
这是管理松散的经世门门规中,唯一一条杀无赦的重罪。
那里面,躺着经世门几百位,因为各种理由而被封禁起来的先贤……
等待着经世门再次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被唤醒。
经世门能独从仙凡分立的年代延续道统至今,成为整个大陆当之无愧的最悠久的门派,靠得就是这些自愿沉睡的先辈们。和甘心效仿先辈的,诸如玉衡星君这般的后来人。
忽然一名弟子从山下飞上来,远远的落在悬崖之上,瀑布之外。单膝行了一个跪礼。
瑶光星君挥了挥手,周围的静音禁制散去了。
那弟子的声音方传进来:“启禀几位星君,骆斯文骆星君他……”
开元星君是一位双目皆白的盲眼女修士,闻言微微侧过了头:“他到底是跑去黄泉了,是吧?”
来报信的弟子苦着个脸,回了一声“是。”
开阳星君又把头转向玉衡离开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权星君是一位面容清矍的中年男修士,三屡黑色长须从唇畔和下颚垂下来,仙风道骨地捻须沉默半晌,忽然骂道:“为什么我们家就专门盛产这种吃过了秤砣的王八?”
开阳星君不赞同地摇摇头:“权师兄,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权星君特别有自知之明地道:“我也没我不是。”
老头子的瑶光星君啼笑皆非,挥挥手:“行了,今就到这吧,咱们散会吧。”
七星台上剩下的五位星君,齐齐起身,单手为礼,恭声齐颂门派箴言:
“经世用智,入世莫深。阴谋是弱者的手段……”
……
邓远之的名字从昆仑玉牌传过来的时候,是大行王朝的深夜丑时。
月黑风高,杨夕正对着一面铜镜低声念叨:
“镜子仙啊,镜子仙,我是一个想要变漂亮的女人,为了变漂亮我什么都肯干。”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扣着无常面具,身穿下太平寿衣的老太太。
杨夕沉默地瞧了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