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紫莹莹的雷光之中, 杨夕的视野却是血红的。
杨夕感觉到, 身体正在天雷的激发下恢复活力, 精神却好像正在死去。
“所有人都该死……”
这仿佛也是她的想法。
“如果这些人都消失了, 世界终于就美好了……”
无数次她也的确曾经这样想过, 第一次看见卖身契的时候, 老道士被饥民分食的时候, 翡翠惨死的时候,蓬莱叛变的时候……
但是她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冥冥之中, 她看到人帝魔君卫明阳的脸。
英俊、冷酷、噬血、残暴……仿佛不是人。
忽然间,杨夕在一片令血液沸腾的天雷之中,感到了一阵冰凉。
她仿佛经历过这种从头到脚的寒意。
但她此刻没有精力去想。
这点寒意帮她找回了一点神智。
我好像发过一个什么誓……
朦胧之间, 眼前闪过孽镜地狱里景小王爷的心魔。
尸横遍野, 残垣遍地。
一个手持死神镰刀的杀神,带着铁黑色的面具, 一刀穿透了死者的胸膛。温热的红色喷溅出来, 死神蓦地抬起双眼, 一黑, 一蓝。
垂死的精神蓦然回光返照起来, 杨夕双瞳紧缩, 背后激起一片冷汗和浮凸的鸡皮。
长刀见血的恨意仍然在血管里暴突。
从头到脚的冰凉,又一次闪现出来。
杨夕在那一瞬间,抬手扣住怀里的无常面具, 一把扣在了脸上。
世界黑了下去。
一片黑暗之中, 杨夕听见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
“无常剑!你挺住!你可是这世界上最能抗的那只崽!谁入魔你都不能入魔啊!”
谁说的,我明明什么都扛不住。而且总和自己较劲,真的好累……
眼皮张开。
杨夕看见自己梁家后院的那条长街上,面前的侍郎府已是一片废墟。
眼皮又阖上。
“你入魔了让我们怎么办啊?你特么是命运之子,天道针对的那个人啊!你赢了我们才能出生啊大哥,阿不,大姐!阿姨!亲娘!姑奶奶!算我求你了……”
戚,死骗子。当我是小王爷那个夯货么,还什么命运之子。我明明就是,爹不亲娘不爱的那个……
唔,我就是个小可怜!
眼皮张开。
杨夕嘟着嘴,口中咬着一面景氏大行王朝的百鬼夜行旗,残破的。脚下是大行王宫的宫墙,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手中的镰刀正挥向墙角下的一队士兵。
眼皮又阖上。
“无常剑杨夕!昆仑大师姐!这世界上因为你,有三千万修士把自己作死了!你要是向心魔低头了,他们可就都白死了!”
胡说!老子什么时候杀过那么多人!
这声音不止钻进了杨夕的耳朵里,还钻进了杨夕的脑子里。
一气之下,她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自己跪趴在地上,一手攥着长镰,一只眼睛在流血,腿也已经断了一条。
而那仅剩的一条腿,一只手,还在拼命地爬向前方的龙椅。
黄金打造的龙椅上坐着一个明黄色的人影,不闪不避,一动不动。
杨夕睁着一只眼睛,垂着一条胳膊,攥紧了镰刀,手腕用力扬起。
背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扑上来,把杨夕死死抱住,整个人压趴在地上平平地摊成一张杨夕饼。
“你克制啊!天爷哎!你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啊!”背后那个不阴不阳的声音激动地哭粗来。
“二乙子,你给我起开!”杨夕声音沙哑,气力低弱,却仍能听出语气里的威胁。
背后的力量忽然一松,颤颤地:“你……能认出我了么?”
杨夕喘气的声音仿佛风箱一般推拉。
“我放开你,你可不能砍了皇帝……”
杨夕脸贴在地上,应了一声:“嗯。”
背后的力量松开了,杨夕一把抓起长镰,手起刀落。
锋利的刀刃,“噗”一声**柔软的胸膛。
杨夕自己的胸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也不能自杀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就生不出来啦!”
说得好像你是我儿子……
血液从身体里渐渐流出的过程,精神却好像终于开始复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夕再一次睁开眼睛。
残阳西斜,落日的余晖铺洒在一片残垣断壁之间。
杨夕坐起来,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
只是手臂仍然垂着一条,腿仍然断着一根。
屁股下面似乎本来应该是一座宫殿,废墟之中尘埃飘凝不落。
整座皇城垮塌了一半,虫不鸣,蝉不叫,既没有风吹,也没有草动。
杨夕一只眼遮在绷带里,另一只眼眨了一下:“时间的裂缝?”
背后响起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你要那么叫也行……”
杨夕皱了皱眉:“你滚到我正面来!我脖子现在转不动。”
然后,杨夕的视野里,一个丰胸细腰,鱼鳞裙子,带白骨面具的身影蠕动着游到了正面。
白骨面具上活动的图案扭曲成一张笑着的嘴巴:“呵呵呵,又见面了。上次告诉你的未来都实现了,这次你有没有多相信我一点?”
杨夕单手撑地,一只脚把掉落在旁边的镰刀勾过来,眯着一只眼睛看它: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解释。”
二乙子面具上的嘴巴扭曲的一下,半晌才抽抽着道:
“你刚才本来是要筑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