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马夫人和陆太医出了屋子,朱氏终于再也掩不住怒色,颤颤巍巍地伸手就想砸东西,可右手才举起了一丁点就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就在这当口,西梢间里头的陈澜终于三两步冲了出来,到了炕沿坐下之后便低声说:“老太太别气了,忍一时是一时,之前我帮您写的那题本已经送到了,应当不多久就能递上去,您且放宽心等一等。”
朱氏死死盯着陈澜,嘴唇哆嗦了好一阵子,最终化作了一声无力的叹息。绿萼也忙上前一齐规劝,总算是让原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朱氏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旁本要说话的玉芍却被红螺一下子使劲拖到了里间。眼见帘子放下,她顿时没好气地甩开红螺的手,恼火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外头说?”
“我哪敢在外头说!姐姐,你可闯大祸了!”红螺见玉芍满脸的不以为然,脸上不禁露出了深深的忧色,“你怎么偏偏在那位陆太医面前把方大夫供了出来!那位陆太医是三老爷下帖子请来的人物,不用说也是只听三老爷的,要是他往三老爷面前一说,那边无论用些什么小手段,方大夫以后还能来得了?韩国公府从前也都是用刘太医的,这方大夫就是唯一信得过的人了,要是人真的没了,以后就算不用陆太医,咱们还上哪里去找得用的大夫?”
一番话说得玉芍瞠目结舌,声音也不知不觉低了下来:“我只是一时气不过……”
“我且问姐姐,从一大早开始,外头可有消息送进来?”见玉芍茫然摇头,红螺更觉心悸,忍不住又问道,“那老太太可打发过人往外头去?”
见玉芍仍旧摇头,红螺只觉一颗心坠到了谷底:“这么说来,咱们真被困在了府里……”
外间陈澜自然不会对朱氏说这些,只是服侍着吃了半盏燕窝,又陪着说了会闲话。她心里很明白,陈瑛毕竟管着偌大的左军都督府,不可能无时不刻地呆在家里守着,于是就只能在各种布置上做文章——守住门不许人随便进出是一桩,在蓼香院安插人手是一桩,让徐夫人竟然再次“病倒”,让罗姨娘利诱苏婉儿,让陆太医巧舌如簧说动了马夫人……这一步一步地逼宫上来,竟是让人四面楚歌招架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夫人就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方子满面红光地进了门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新调来蓼香院的二等丫头。
马夫人看也不看陈澜一眼,只是笑吟吟地说:“老太太,这位陆太医是真有真才实学的,我也懂得看些药方,让她们翻出了之前的方子比对,发现确实高明。以后这煎药的差事就交给她们两个,只让绿萼玉芍专心服侍您就是。至于那什么方大夫,终究不是太医……”
陈澜听着就知道,这唠唠叨叨的话里头不外乎是一个意思,让老太太改吃这陆太医的药。她担心地看了一眼朱氏,见她不复之前的怒火高炽,只是眼睛闭着靠在那儿一动不动,心里总算是微微一松,索性也不再说什么。好一会儿,马夫人总算说够了,扫了一眼屋子里几个面无表情的人,心里未免没意思。
“我这都是为了老太太的好!”
马夫人还得陪着陆太医去看徐夫人,唠唠叨叨一会儿总算是走了,陈澜又陪着朱氏用过午饭,随即就留下绿萼在旁边看着,自己带着玉芍到梢间里头吩咐了一些话。就在她说完了这些,出了正房预备回锦绣阁的时候,赖妈妈突然一阵风似的从穿堂那边冲了进来。
“三小姐!”赖妈妈出口叫了一声,随即不安地扫了一眼正房,忙三两步奔上前来,面色异常惊惶,“广宁伯府上命人送信来……广宁伯殁了,门上因三夫人正病着吃不准,不知道该不该领人
翠柳居在阳宁侯府东路,从前陈瑛多年在外,这一路虽也偶有小修小补,但从未大兴土木,一应房子自然便显出了老旧来。从前偌大的地方除了徐
正因为如此,下头人也不知道议论过多少回什么时候能迁到中路的侯府后堂庆禧居去。可三房这般鼎盛发达的势头却没法子让徐夫人高兴起来。尤其是昨夜丈夫到自己屋子里时,对她说出的那番话,让她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心慌,因而大早上她就让吴妈妈放出消息说自己病了,歪在床上整整一上午不曾挪窝,到最后竟是真憋出了心悸头晕来。
“夫人,您一上午就只早上喝了小半碗粥,不管有什么事,总不能连吃饭也误了。”
吴妈妈在一旁劝着,眼见徐夫人脸色黯然眼神呆滞,她不得不狠狠心出了门去,把正在外头院子里玩耍的陈汀抱了进来。才只四岁的陈汀扑进徐夫人怀中,高高兴兴地嚷嚷着娘,又笑说自己能踢毽子了。这一番终于把木然的徐夫人惊动了,她突然一把将孩子揽在怀中,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见着这情形,吴妈妈总算出了一口大气,正抬手擦眼泪的时候,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
“夫人,三小姐来了!”
揽着陈汀的徐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到了昨天晚上陈澜对自己说的话,面上一时露出了犹疑为难的表情。而吴妈妈自然闻弦歌知雅意,出了西屋到了外间门边上把门帘揭开一条缝,没好气地对那丫头训斥道:“夫人一早上连东西都吃不下,那位陆太医才瞧过让夫人静养,任凭是三小姐来,你也先拦着,否则过了病气,家里一个个都病了可怎么办?”
那丫头见里间虽点着灯,却仍是灰暗一片,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