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和陈汐都是坐得住的性子,但天气着实太热,这会儿又出了一身油汗,自是连忙洗脸。还没来得及重新抿好头发,就有一位妈妈急匆匆进了门来。虽瞧见两位小姐胸前的大手巾都还没拿下,显然尚未匀妆,她行礼之后仍是急急忙忙禀报了起来。

“三小姐,五小姐,三老爷使人送信回来,说是今天晚上就回来。”

陈瑛是老早就进的京,但由于有些事务尚未料理清楚,这些天一直都住在左军都督府,因而这时听说陈瑛要回来,陈澜并没有太大的吃惊,反而陈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姊妹俩几乎是一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还是陈澜先开口问道:“三叔还有什么口信捎带回来?”

“那就没有了。”说话的妈妈摇了摇头,又笑道,“倒是那送信回来的小厮饶舌,说是内阁定下的封赏已经批下来了,兵部才转了到左军都督府。威国公加禄米千石,赏金银绸缎绢帛好些,听说还有宝剑两口,良弓四把,御马四匹,荫一子为勋卫。威国公世子由于巡查有功,也得了褒奖。麾下中军都督府周都督晋封泰安伯,金银表里也不少,至于其余众将则是进官一等至三等不一,赐金银牛马的都有。那位天策卫杨指挥使因为是斩首功,进了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世千户,署职管带神机营。据说还赠了他的父亲,封了母亲,麾下也都各有封赏。至于三老爷,似乎皇上对其措置也满意得很,可其余的事还没个准。”

屋子里的这些管事妈妈和媳妇都是阳宁侯府世仆,听着这一个个的封赏功臣,面上都露出了无尽的殷羡。只陈澜和陈汐都仿佛是对此并不留意,把那妈妈打发走就一个去了蓼香院,一个回了庆禧居,她们散去的时候,旁人方才议论了起来。说到这封赏,有一个妈妈就笑道:“那位杨大人还真是升得快,上次还只是锦衣卫里头行走,如今就是大将了。”

“这算什么,要说升得快,谁能比得上威国公?从都指挥使到伯爵到国公,才多少年?”

“你懂什么,威国公几岁,那位杨大人几岁?再立一回功,指不定就是伯爵了”

“就是,咱家三老爷在军中多年,若不是二老爷坏了事,这还未必有爵位呢”

蓼香院中,朱氏听陈澜转述了那些朝堂封赏,沉吟了一会,就看着陈澜道:“说是内阁拟定的封赏,但最初的底稿必定是兵部武选司呈送。威国公是赏无可赏,眼下每年禄米四千石,哪怕是算上从前的那些国公们,也没一个比得上他。还有那位杨指挥,如今瞧着便仿佛是第二个威国公。”

自从应昌大捷和落马河大捷的消息传开之后,陈衍就打听了一番赏罚规程,少不得告诉了陈澜。此时,她就笑着接道:“小四那天回来说,战功二等,奇功为上,头功次之。首功四等,又以迤北为上。还有一等国功,便是尤重开疆。威国公是以多次战蛮功封的伯爵,最初还有些勉强,可后来趁缅甸内乱一举平缅,如今西南疆域扩大了许多,这才以开疆功历次晋封了国公。至于杨指挥这次封赏,一来是因为平北斩首八百级,首功便不得了,再加上又得算上奇功,两者赏在一块,方得如此地步。至于老太太说的……恐怕确实是皇上有意栽培。”

“我就是这个意思。”

朱氏心想威国公罗家崛起之速朝野瞠目,不但是战功,还有外戚的关系,这其中自然是皇帝的栽培,眼看着东昌侯倒了,广宁伯败了,一家家老牌勋贵暗淡无光,其中多数是因为威国公镇住阵脚,已经没落的勋贵们无法反弹的缘故?只不知道之前的动乱还有些什么内幕,是不是还会重新大张旗鼓牵连出来。

傍晚时分,阔别家中将近四个月的阳宁侯陈瑛终于回了家来。他人在宣府,最初家中消息时时刻刻都会有人报到耳边,可后来战事一起,他一头要继续查案子,一头要给乱出招的晋王擦屁股,一头还要应付宣府上下的官员,家里的事情就渐渐顾不上了。直到回了京城,他也在左军都督府应对辽东诸多军务变化,一时动弹不得,直到今天要回家之前,才想起过问了一下家中这几个月的变化。可不问还好,一问之后,他从进门起脸色就是阴的。

自己一家人从翠柳居搬进了中路庆禧居,而长房的姐弟俩竟是名正言顺占了翠柳居

皇后崩逝之前,陈澜竟是在宫里住了大半个月

陈衍继拜在韩翰林门下之后,又从宜兴郡主学习弓马

老太太朱氏竟是不知怎的,和如今刚刚入阁的次辅杜微方又搭上了关系

二房的姊妹两个,一个许给了汝宁伯世子,一个许给了苏仪,全都是老太太置办的嫁妆

这一系列事情让他颇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唯一庆幸的是,他这次去宣府尽管不曾向那两位那般立下不世之功,可案子却查得清楚明白,而且也不曾推诿过失独揽功劳,面圣的时候看得出来,皇帝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

只要他不出错,只要他能站得稳稳当当,朱氏就是有再多筹谋也绝难成功况且,他能做的事,远远比不出错多太多了

自从那一回朱氏大病之后几乎足不出户在屋子里将养以来,蓼香院已经好久没有聚拢过这么多人。曾经鼻青脸肿去了半条性命的陈玖也在人前露了面,只瞧着弱不胜风,完全不像是在军中任过事的前任阳宁侯,只由于马夫人亲自给他张罗了行头,他才稍稍有些神采,可在精神奕奕的陈瑛面前一站,他这个兄长何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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