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得我更像个番人,而不像个大周人。大周的男人,太不懂得珍惜女人了,他们总觉得女人可以由着他们予取予求,可就我看来,娶再多的妻也好,纳再多的妾也罢,那些女人不过是和码头上讨生活的女人一样,把他们当作金主罢了。至于真心什么的,这些男人不懂,也不在乎。但,一旦你曾经被某个女人以那种真心对待过,你就会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捏着酒杯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贪心,这心里,有她一个,就够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钟离疏不懂,也从没经历过。他不禁疑惑道:“你当初,怎么就知道非她不娶的?”

阿樟放下酒盅,抬头望着夜空道:“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她的头发是假的,这世上哪有人的头发会那么红,红得跟着了火似的。她却说我的头发黑得才假,跟拿墨汁染过似的……”

他微一停顿,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当中,喃喃又道:“我被老伯爵带回去时,伯爵夫人并不乐意收留我这么个东方人。那时候她是夫人的贴身女仆,我记得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他太瘦了,要是饿死了上帝会不高兴的。’她平时总是一副很高傲的样子,也从来不直接跟我们这些男仆说话,还总是挑剔我的规矩礼仪,又说我的法语带着奇怪的腔调……不过,只要别人一欺负我,她又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我。我们一起在伯爵府呆了十来年,后来老伯爵死了,新伯爵有自己的男仆,我就失业了。临走之前,我鼓足勇气去问她,问她愿意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当时我只是觉得,如果不问一问就这么走的话,我一定会很不甘心,死也不甘心。却是也没想到,她居然点头了……”

那张刻板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要问我怎么知道就是她,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她。我明明打定了主意,只要一攒够钱就回家的,我明明就没打算在那种可恨的地方生根的,可那时候我就是觉得,没有她不行,她死的时候……”

阿樟抬起头,望着夜空叹了口气,又低头道:“她是个好女人,刀子嘴豆腐心,从来没有因为我们生得不一样就看不起我。有她在身边,日子过得再艰难我都不觉得苦。我从来没跟她说过想回大周的事,但她就是知道。她有一个大家庭,很多的兄弟姐妹,我不想她为了我背井离乡,她却跟我说,”他顿了顿,有些哽咽道,“她说,我和她都在的地方,就是家。”

他扭头看着钟离疏,指着胸口道:“她一直都在这里,在我的家里。所以其实我是有妻子的,不过是谁都看不到她罢了。”

夜风拂过,吹起一片落叶。看着那落叶飘下屋脊,钟离疏一阵怔忡。他虽然一直知道阿樟有个病逝的妻子,却是从没听他说起过两人的故事。

却原来,这世上的男女之间,还可以有这样的一种情感羁绊。

“侯爷怎么忽然想起问我这些?”半晌,阿樟直了直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钟离疏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我周围唯一娶过老婆的,也就只有你了。”

见他一直围绕着娶妻的话题,阿樟不禁一眨眼,试探道:“是老太君又旧事重提了,还是……林娘子?”

钟离疏心头蓦然一跳,酒盅顿时顿在唇边,“林娘子怎么了?”他以一副冷淡的口吻掩饰道。

阿樟看看他,很有番味儿地一耸肩,道:“卑下还以为侯爷是想娶林娘子呢。”

“突”地一下,钟离疏的心头又是一跳。

他放下酒盅,“好好的,我干嘛要娶她?”说着,又忽地扭头瞪向阿樟,“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娶她?”

阿樟又耸了一下肩,“恕卑下冒昧,侯爷您对林娘子和对别的女人明显不一样,所以卑下才会如此猜想。”

钟离疏一皱眉。他也知道他对她的感觉跟对其他女人的完全不同……

“而且,”阿樟又道,“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无非就两种,一种是放在床上的,一种是放在心里的。以前侯爷遇到的,都是那种放在床上转眼就能忘的,所以卑下才斗胆猜测,这位林娘子怕是属于另外一种了,”他看向他,“那种放在心里忘不掉的。”

钟离疏心头蓦地又是一跳,“是……吗?”他凝视着酒盅,脑中一片混沌。他一直以为,女人只有一种:想要的,或是不想要的。想的,他几乎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即便偶尔被拒绝,他也能坦然接受,转身离开。而像林敏敏这样叫他拿不起又放不下的,却还是第一次。这种糟糕的感觉,原本就已经令他够混乱的了,如今又叫阿樟给他灌输了一脑袋奇怪的、令他更加心痒难耐的念头,这不禁叫他更为混乱。

“我、想,”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娶她……吗?”

“这得问您自己了。”阿樟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尽量维持着绅士风度翻下屋顶,站在梯子上道:“您得问一问您自己,您是把林娘子放在什么位置上的。是像以前那样玩两天就丢一袋珠宝打发走,还是打算长久厮守。另外,恕卑下多一句嘴,卑下一直认为,黄铜永远换不来黄金。如果侯爷想要的是黄铜,那便无所谓,如果侯爷想要的是黄金,怕是还需得拿黄金去换才行。”

他向着仍呆坐在屋顶上的侯爷行了一个颔首礼,正要下去,就听钟离疏嘟嚷道:“就算我想,也得人家乐意啊。”

阿樟意外地一眨眼,像看个不长进的孩子般


状态提示:第89章--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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