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毕之这一窝,竟然就在书房中睡了过去。
三更天的时候,有人来敲书房的门,三声短,短促有力。或许是担心打扰沈毕之休息,脚步声故意放的很重。
沈毕之正睡的迷迷糊糊,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只是应了一句,“进来!”
须臾,有人走了进来。
有冷风灌进来,但是很快又在关门的“嘎吱”声中戛然而止。
火星子闪烁了一下,来人用火折子点亮了门边的一盏油灯,用手提着。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沈毕之下意识地拿袖子遮住了眼睛。
来人连忙吹熄了油灯,就着靠门的位置跪了下去,低低地唤了一声“大人”。
明明是诚惶诚恐的声音,那人的举动却依旧是有条不紊的。
不过,那人的声音实在是过于难听,饶是这般轻声低语,也让人极不舒服。
听着这样的声音,饶是沈毕之再睡眼惺忪,那瞌睡也一下子醒了大半,“马夫?”
“大人!”马夫膝行了几步过去,“属下在灯笼巷找到了这个!”他把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托着一物件递到了沈毕之眼前。
随着来人的靠近,扑面而来一阵凉意,沈毕之应景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马夫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只双手前伸着过去。
沈毕之没有接,反而微微坐直了身子,慢吞吞地在桌子的抽屉里摸出了火折子。
“大人,属下来!”马夫把东西放到腿上,又掏出火折子把手提的灯点了,这才又把东西递过去。
沈毕之这才接过来,她也不看,只放在桌子上,“我今儿个睡的有些久了,眼下这屋子还是太过暗了些。”
马夫连忙起身,拿着火折子把屋里所有的灯都点了,把书房中央的炉子也重新生起来,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炭。
沈毕之用拇指和中指把东西捏起来,凑到眼前细细看了,才疑惑地开了口,“一张帕子?”
四四方方的一张帕子,淡蓝色,触手温暖细腻,织了交叉的波纹,上面绣了半幅鸳鸯戏水图。
“你从雪地里刨出来一路揣回来的?”沈毕之抖了抖帕子,上面尚有余温,却是半湿半干的。
马夫点了点头,“是!”
一想到这帕子在马夫这么个糙老爷们怀里揣了一路,沈毕之就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不着痕迹地放下了帕子,沈毕之状似无意地询问道,“你可有什么发现?”
“这帕子上似乎是粘上了很浓的夜来香味道……”马夫思考了一下,又说,“布料也不是寻常的织法……”
夜来香?沈毕之愣了一下,那不是和叶红妆身上的味道一样?
心中有些想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马夫,你知道的还真多!”
马夫似乎僵了一下,又似乎只是在听沈毕之说话,缓了一会才说道,“味道和当初去三江口遇到的千岁红身上的几乎一样……布料和二小姐新买的很像……”
“千岁红?”沈毕之皱了皱眉。是了!当日见面,千岁红身上确实是很浓郁的夜来香味道。
“妹妹新买的料子?”沈毕之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月前,三皇子确实给沈归云送了一匹浅紫的料子过来。
而且,据说,那料子是来自南海安庆府苏家的新款,每种颜色只有那么一匹,千金难求。
这样贵重的布料,若是千岁红得了,莫说是做成帕子,便是供在客栈大厅里,千岁红也是万万舍不得的!
其实,不过是一种挺普通的香味,一张稍昂贵的帕子,实在算不得什么重要的线索。
沈毕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却故作糊涂,顺着说下去,“三江口……安庆府……这两个地方可是都不近啊!”
别说千岁红不是做香料的,就算真的是,她那个记性,也是万万问不出什么的。
更何况,苏家做生意有自己的规矩,只管拿钱卖货,至于是谁买去的、又是做什么用途的,一概不过问。
马夫张了张嘴,想要提醒沈毕之一下。可是他抬头的时候,却一下子闭上了嘴。
这一晚雪依旧没有停,外面黑漆漆一片,别说是月亮,便是星星也看不到半颗。
书房里点了许多灯,可是依旧是一片昏黄颜色。
从马夫的角度看过去,沈毕之整张脸都隐在了黑暗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却无端透出几许黑暗的味道,像是世人口中的那些罪大恶极之徒。
沈毕之叹了一口气,“最近我这西厂啊,可真的是越来越缺人手了!”
听她话里的意思,竟然真的打算去查一查千岁红和苏家。
马夫没有说话,安静地杵在那里装柱子。
沈毕之又说,“许久不见,我倒是真的想念千岁红想得紧呢!你说,我请她来家里坐客怎么样?”
您是愿意请,可是人家却未必愿意来!马夫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表面上却依旧装木头。
“不行,不行……”沈毕之很快就自行否决了这个建议,“我还是请她去西厂吧。西厂的地方比较大!”
马夫低着头,全当听不见。
沈毕之皱了皱眉,“我记得,苏三当家的好像是正在朱雀大街学戏。玉郎,玉郎,那可是出了名的玉面郎君!”
安庆府苏家这一辈,一共有姐弟三个。大当家苏媚,钢铁手腕,奸商本色,一把金算盘算尽天下,从来都是有挣无赔。二当家苏棉,心灵手巧,承席祖业,一双素手织遍天下,织的布一匹难求。三当家苏玉郎,全苏家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