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这是个什么意思?”沈毕之端着青瓷茶杯,看了看杯中混浊的高茉,没有喝茶,只是用指腹摩擦着杯沿,一脸的灿烂笑意,“只听说过老丈人为难女婿不肯让自家姑娘下嫁的,沈某这样的身份,许大人怎么就肯委屈了令爱呢?”
“老夫看中的,是沈大人的人品!”许尚书一副文士的模样,个高偏瘦,双颊无肉,眼窝深陷,留着全白的山羊胡子,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襕衫,看上去半点不像官僚的样子,倒有点像是书院里那些做学问的夫子。
人品?我还有那个玩意?沈毕之撇了撇嘴。许尚书的话,她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上赶子可不是买卖啊,许大人!”沈毕之挑了挑眉,“更何况,沈某也不爱贪小便宜。这买大送小的事,沈某可是不愿意的!”
要不是来之前专门让人查了这许府,沈毕之还不知道,原来那许灵雨不单单是未婚先孕,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沈毕之之前在二皇子府上见到许灵雨,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许灵雨是什么人?不轻易出门的人。一年都没有音讯了,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二皇子和吕凤歌的婚礼上?
原来,是因为长时间没出门怕别人看出了马脚,这才专门去露了个面!
其实,说句心里话,说许灵雨做出了这样的事,沈毕之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毕竟,她见到的那个许灵雨温柔识礼,实为京中一众大家闺秀的典范。
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许灵雨,是去年腊月二十五那一天。
沈毕之记得很清楚,那是自己到京都的第一年,想着给侯府众人买些礼物,但苦于不知众人喜好,只好请了陆邦媛陪同。
两个人逛珠宝店的时候,许灵雨走了进来。
当时陆邦媛左手拿了一对镶银翡翠簪,右手拿了一把牡丹缠枝四齿发梳,不知该如何抉择。
沈毕之其实特别想告诉她,既然不知道如何选择,两样都拿着就是,又怕她觉得自己在敷衍了事,十分纠结。
正在这当口,有个裹着雪白斗篷的女子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店里虽然因为开门进了一些冷风,但因为烧着好几个炭盆,倒也不觉得冷。
那女子一进门就脱了斗篷交给丫鬟,只着一件艾绿裙衫走了过来。她头上别了一支流苏大雁纯金步摇,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煞是好看。
掌柜的一看见这女子,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许小姐来了!快来看一看,今年可是出了不少的新样式,就等着您了!”
“劳烦掌柜的费心了!”那女子客客气气地笑了一下。她容貌端庄秀丽,气质温婉大方,举止优雅得体,一看就是个娴静的大家闺秀。
陆邦媛撇了一下嘴,一脸嫌弃,“户部尚书家的独女,许灵雨。许尚书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娇贵的不行,平日里都不敢让她同我们这些人玩,生怕磕了碰了!”
陆邦媛口中的“我们这些人”都是京中权贵人家的小辈,时常相邀一起游园赏花。都是娇惯着长大的,凑到一处,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
沈毕之点头应下,她实在不知道陆邦媛这样说是为了让自己发表什么意见。
陆邦媛把手上的东西往沈毕之手上那么一放,倒是一改先前的嫌弃,扯出一抹亲切友好的笑容,直接迎了上去,“灵雨姐姐,你今天怎么得空出来添购首饰了?佛经可是抄好了?老夫人的身体可是大好了?前些日子,姐妹们去京郊别院赏菊,我去你府上下帖子,许伯父说老夫人身体不大爽利,你自愿住到佛堂去抄写佛经祈福了。要我说啊,灵雨姐姐最是孝顺,整个京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她明知道许尚书拒绝的原因,却还要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装得一手好糊涂。
沈毕之实在膛目结舌,她以为自己贯会演戏,可这前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陆邦媛就像是换了两副面孔,实在让她自愧不如。
许灵雨半点不见尴尬,反而从善如流,柔柔一笑,“多谢媛儿妹妹惦记,祖母已经大好。昨天还说让我问问,媛儿妹妹什么时候能去看她呢?”
她虽这样说,陆邦媛却不会真的认为她是在邀请自己,不过是客套罢了。
陆邦媛呵呵一笑,“改日,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至于这改日,到底是哪一日,谁又说的清呢?
那样温柔得体的一个人,做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买大送小?这话可以说是极不客气了。
许尚书的脸先是红,继而变成了白,最后又变成了青。
但许尚书毕竟好涵养,又没真的以为这种事可以捂得住,所幸也就没有破口大骂。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主意,许尚书反而笑的和蔼,“贤婿这是说的什么话?”
贤婿?沈毕之眯了眯眼,“许大人这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把女儿外孙安在沈某身上了?”
许尚书喝着茶,老神在在。
“许大人莫不是忘了沈某的身份?”
“自是不曾!”许尚书放下茶杯,一脸的得意,“贤婿身体有疾,但毕竟是后天的,一年前可是什么毛病都没有的!”
谁有毛病?你才有毛病呢!你全家都有毛病!
正常人家的女儿出了未婚先孕的事,父母要么让那个男人负责,要么找个冤大头把人嫁出去,要么把小的弄没了,哪有把孩子生下来再随便找个爹的?
沈毕之仰头把杯中的茶水干了,还是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