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提着食盒,一路小跑回了沈归云临时居住的地方,还没进屋就开始嚷嚷,“二小姐,二小姐!大人要成亲啦!”
沈归云穿了一条樱桃红的对襟襦裙,正背着光坐在梳妆台后,打磨的光滑平整的铜镜隐约映出她纤细的轮廓。
红菱拿着两支发钗站在她身后,正倾着身询问她的意见,“二小姐,您晚上陪三皇子殿下游湖,是戴这颤枝牡丹翠鸟发钗,还是佩戴这蝴蝶流苏步摇?”
沈归云本就兴致缺缺,这会听到青歌的话,反而倒是勾了勾唇角,“呦,谁家的姑娘这么深明大义啊?”
说话的功夫,青歌已经走进了屋,反身关上门,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奴婢是听姜婶说的,这会全城都传遍了。说是咱家大人要娶吏部尚书府的许大小姐,和许尚书……闹得很不愉快!”
沈毕之一个太监要娶人家大户小姐,外面的人多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这个“不愉快”自然是她斟酌再三之后的话。
“许灵雨?”沈归云一惊,“兄长真是好眼光!”明明是夸奖的话语,但是那藏不住的笑意却怎么也看不出半分真诚。
红菱看她暂时没有打扮的心思,便走过去接过青歌手里的食盒,把里面的吃食一样样端出来摆好。
青歌倒是凑到了沈归云跟前,有些不赞同地开口,“这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尚书不肯同意,这婚事怕是……”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好事多磨!”
“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哪里还会有他做不到的事?”沈归云笑着反问,然后吩咐道,“红菱,下午你上街,扯上几匹素雅些的布料,给我做几身新衣裳,兄长大婚,我可不能抢了人家新娘子的风头。青歌,你也跟着去,买一套首饰回来,价钱无所谓,款式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看着就贵,就是那种金闪闪、沉甸甸的,我要给嫂嫂添妆!”
“二小姐,哪有人会送这样的添妆啊?”红菱放下最后一盘水果,不解地问道。
沈归云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手抄起那支步摇,顿了一下,插在了头上,“我的这位好嫂嫂,那可是兄长要娶的人啊!”
因为是沈毕之要娶的人,所以我并不熟悉,也没必要像那些闺中姐妹一样送贴心的礼物;因为是沈毕之要娶的人,所以我得巴结着,恭恭敬敬的对待;因为是沈毕之要娶的人,所以我没必要去了解她的喜好,不必整日往她跟前凑。
恍惚之中,沈归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喜欢戴流苏步摇的少女,沉静,优雅,却在自己受辱时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何必呢”。
青歌双手合十,“希望这位主母是位和善好相与的,也省得我家小姐受欺负!”
“谁不知道许大小姐为人最是和善啊!”沈归云嗤了一声,“这些个事啊,不用咱们操心,有的是人着急!”
“二小姐说的是春园和冬园的那两位?”红菱一点就透,这府上是个人都知道那两位喜欢自家大人。
除了客房,这府上一共是五处院子。沈毕之住在正中央的夏园,陆邦媛住在左侧的春园,飞罗住在右侧的冬园,稍远一点的归云楼已经算是后院了,再偏的就是秋园。
沈归云笑而不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冬园。
四面的青色纱幔随风飘扬,起落间,看出去是白茫茫的雪景,不远处的假山旁有一株梅花开了两三朵,风将冷香送入鼻端。
亭中焚了香,煮了酒,还摆了几样糕点小菜。
飞罗着一袭月白色广袖留仙裙,正在抚琴,琴声欢快,如珠玉落盘。
后面的红衣丫鬟将一件绣了红梅的雪白披风替她披上,劝道,“姑娘,大人一时半会过不来,您可别冻坏了身子!”
“红药,仙儿去了多久了?”飞罗没有拒绝。
“回姑娘,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还早呢!”红药如实回答道,身子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风口。
“才这么点时间啊,我以为过了很久呢!”飞罗这样说着,手下一抖,琴音陡然一个拔高。
飞**脆按了琴弦,“红药你快看看,我还好吗?头发有没有乱?妆有没有花?裙子后面有没有褶子?”
“没有褶子!没有花!头发也没有乱!姑娘,您好看着呢!”红药认真地端详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飞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说,“吃食准备好了吗?酒温好了吗?从夏园过来的路都派人扫好了吗?”
“都好了!”红药举手投降,“今天是姑娘的生辰,大人之前就说过要过来的,下人们不敢怠慢!”
“那……”飞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就是很慌。
“姑娘~”红药拉长了尾音,“别慌!”
飞罗稍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一个白色的“雪球”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
“仙儿回来了!”红药说了一句,人已经迎了出去。
仙儿此人,和名字差了十万八千里。十三四岁的模样,人却生的矮胖,活像一只大雪球。
仙儿快步进了亭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无用,没有请来大人!”
“怎么了?”飞罗的声音都带上了一起颤抖。
“侍剑姐姐说,大人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似乎心情不好!”仙儿答道。
飞罗又问,“她可说了是因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