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姑姑……”沈毕之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你且随我来吧。我写一封信,禀明原委,让她陪着演一出戏!”
“诺!”翠浓连忙跟了上去。
走进船舱的时候,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长廊两侧是众人的房间,而沈毕之住在最里面。
完全避光的长廊,两侧每隔一米都点着油灯,却依旧显得十分昏暗。
沈毕之眼神不佳,险些撞倒一侧的仕女捧盏灯架。
灯油燃烧,青铜的油灯被炙烤出铜锈的味道,然后又因为加热被无限放大。
翠浓不疑有他,只当沈毕之是突闻噩耗、心悲痛,吸了吸鼻子,主动过去搀扶。
沈毕之拍了拍翠浓的,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只是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灯火昏黄,她的背影看上去狼狈而且落寞。
翠浓停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鼻尖一酸,觉得自己虽不能感同身受,却是心疼那人的。
沈毕之没有回头,只是唤了一声,“快走!”
“诺!”翠浓连忙提着裙摆追上去,觉得沈毕之实在是在假装坚强,心那一点心疼慢慢发酵成一大团,堵得胸口发闷。
沈毕之的房间里,放了一面绣着清风明月的山间夜景图屏风,明月的位置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因着这夜明珠,房间里倒是同外面一样亮堂堂的。
沈毕之在桌案前坐下,翠浓已经铺展开宣纸,正在磨墨了。
信写的简单,不过是数十个字:一别数月,问姑姑安。侯爷一事,小侄已然知晓,自然不会袖旁观。小侄将有行动,望姑姑能够好生配合!姑姑巡营辛苦,小侄只是慰问,不曾提及其他。侄,沈毕之拜上。
信写的急,龙飞凤舞,字迹潦草,但尚可辨认。
写完信,沈毕之运起内力,将信烘干,然后对折,装入信封,动作一气呵成。
将信郑重交到翠浓上,“找个可信的人,送出去吧。”
翠浓接过信,一脸的严肃认真,“属下亲自去办!”
“你?”沈毕之皱了皱眉,然后松开眉头,点了点头,“也好,就你亲自去办吧。正好借此会,你也换个身份,进了沈府也方便些!”
“诺!”若不是顾忌着陆侯爷去世,沈毕之心悲痛,翠浓都想扯出一抹笑容来。
一个身份罢了,她倒宁愿扔了这花娘的身份。
他日去了沈府,一个青楼花娘的身份,实在是尴尬至极,必然会让沈毕之难堪。可若是换了一个良家子的身份,就不过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也不好奢望夫人妾室,可便是一个丫鬟侍女,有那良家子的身份,也总是更让人容易接受些。
沈毕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京如何了?”
翠浓明白,沈毕之关心的,是陆邦媛的处境,可她偏偏不想说,只顾左右而言他,“京局势还是有一些改变的!”
“什么改变?”沈毕之也不戳破,只顺着她的话问道。
翠浓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觉得茶水温度尚可,便为沈毕之倒了一杯递过去,然后跪坐到沈毕之对面,这才开口说道,“主子可怜陆侯爷夫妇情深意重,并未深究慕将军擅自南下之责,只是命了安王接替巡营之务。”
“只命了安王一人?”沈毕之接过茶盏,放在轻轻把玩,目露疑惑。
翠浓点了点头,“旨意上是这么说的,不过指名让安王去了飞翼关!”
“泗水城呢?”沈毕之抿了一口茶水,这才问道。
人家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竟然还让人家呆在丈夫死的地方,这不明摆着触景生情、让人伤心吗?翠浓几乎不敢开口,生怕沈毕之会因此迁怒于自己。犹豫再,所幸长痛不如短痛,“主子的意思是,泗水城交给慕将军!”翠浓一狠心,快速说道。
沈毕之倒是有些理解贞元女帝的做法。慕蟾宫十五岁时父亲战死沙场、二十万慕家军无所依靠,为替父报仇、为慕家军不流于旁系之,她亲自披甲上阵,足见其脾气之刚烈。此番陆侯爷死的不明不白,她势必会追查到底,与其让她回京之后郁郁寡欢,倒不如让她放去做!
“其他人呢?”沈毕之继续问道。
“皇子到颜家求亲,女方也同意,两家已经过了六礼……”翠浓皱了皱眉,说道。
“颜家?哪个颜家?”沈毕之觉得有些耳熟。
翠浓怒其不争地瞪了瞪眼,“京都还有哪个颜家值当皇子亲自登门下聘?工部颜尚书府的六姑娘,闺名如玉!”
“颜如玉?”沈毕之觉得,这名字更加熟悉了,好像在哪听过。
翠浓叹了口气,“之前您让属下查过,是陆大少爷的心上人……”
“什么?”沈毕之一惊,直接捏碎了的茶盏,瓷片扎入掌心,血水混着茶水一同流下,在她碧色的衣襟上开出朵朵浅红色的花。
据沈毕之所知,陆邦彦是皇子的人,表面上两个人不过是点头之交,暗地里他却将皇子当作知己,没少为其出谋划策。至于颜如玉,与陆邦彦更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那是陆邦彦放在心尖上都怕怠慢了的姑娘。
一个是最好的兄弟,一个是最爱的姑娘,竟然要在一起了!这样的背叛,对原本已经丧父的陆邦彦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
翠浓扑过来,打翻了砚台,溅了一身的墨点,她却不在意,只小心地为沈毕之清理伤口,安安静静的,就连哭都没有声音。
“兄长如今,情况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