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毕之不知道的是,当天夜里,王大贵回了庆丰布庄,连夜叫醒了所有裁缝和绣娘,自己却借口方便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王大贵一路避过巡街守卫,行到了一家叫同福的客栈,直接上了二楼,进了天字第一号上房。
同福客栈的天字第一号房间,常年外包了出去。屋主是个神秘之人,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每次进出都戴着黑纱斗笠。只要他在的时候,总有人半夜来见他。
王大贵快步进了房间,有人正坐在桌边喝茶,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他。
这房间不愧是天字一号,宽敞,采光和通风都好,布局大气,摆设奢华,比之那些大户人家也不差分毫。
桌边的人穿靛蓝色滚金边的华服,绣的是缠枝的桃花。背对门坐着喝茶,他背脊挺直,浑身上下透着股贵气和良好的教养,只那一个背影便是芝兰玉树。
王大贵一进门就单膝跪倒在地,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之前在沈毕之那里的谦卑和谄媚,反而是浓浓的恭敬,他说,“少主,属下前来复命。”
“你去了陆府。”很肯定的语气,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
那人的声音清新带了点慵懒,就像是把阳光和微风都放在一起的夏天,让人很舒服,却又不会被忽视。
“属下的确是去了一品军侯府!”王大贵如此回答道,“不过传唤属下的却不是侯府的主子,而是一个没见过面的公子。”他也不起身,依旧维持着跪着的姿势。
“没见过面的公子?”那人语气里染上了几分好奇,“素未谋面之人,寻你何事?”
“他想找到一幅画。”王大贵说道,面上有些纠结。
“江湖上最近又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藏宝图传言吗?”那人的语气里尽是漫不经心,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感兴趣。
王大贵摇了摇头,“探子都撒在外面,最近没有这样的传言。他要找的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那人放下茶盏,曲起食指扣着桌子,一下又一下,没有规律,却不显得急躁,越发的漫不经心,“画上是何人?”
“大约四十年前,京都永宁坊柳丁里的四大花魁之一,有个叫做桃花的,那画上正是此女。”王大贵如此回答。
“桃花?”那人呼吸明显一窒,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说,“那人与当年的桃花可有相似之处?”
“并无相……”王大贵开口,“对了,眼睛,那公子的眼睛像极了当年的桃花,只是里面没有桃花的万种风情,反而带上了阴谋和寒意。”
“那人叫什么名字?与陆府是何关系?”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王大贵连忙道,“姓沈,大名不详,只知道他字毕之!”
“沈毕之?”那人依旧没有回头,声音里却满是事在必得,他说,“让你的人查查他的底细,越快越好。”
“属下明白!少主只管耐心等候就是。”王大贵应道。
“切勿打草惊蛇!”那人又吩咐道。
“诺!”王大贵打算点头,突然想起那人看不见,低下的头就又抬了起来,“主上此番派少主前来,所为何事?”
“义父让我问问,他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那人抄起桌上的银钩子,挑了挑燃着的油灯灯芯。
“主上吩咐之事,属下自当竭尽全力!”王大贵目光闪烁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倒像是有些心虚。
“是吗?”那人拉长了尾音,“王掌柜,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义父的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管事的,那件事也不是只有你王掌柜一个人能办的到,做什么事之前最好掂量掂量欺上瞒下的下场是不是你能承受的!”
“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王大贵这下子从单膝变成了双膝跪地,边磕头边说,“属下对主上不敢有二心,实在是任务……任务太过艰难……求主上和少主饶过属下这一次吧……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眼下时局混乱,正是用人之际,求少主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会!”
“果然,不逼你一次,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力。”那人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突然话峰一转,说道,“不过,你也得记得,时局混乱、用人之际这样的借口用过一次也就是了,次数多了就不灵了。会只有这么一次,到底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毕竟,义父的底下,可不养无用之人!”
王大贵磕头如捣蒜,说道,“属下明白,属下明白!多谢少主不杀之恩!”他额头上还有之前在沈毕之那里留下的伤口,只用白色棉纱简单包着,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血已经渗透了棉纱,糊了他大半张脸,他也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那人终于开了口,“行了。大半夜的,旁人都睡了,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诺!”王大贵知道,今天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他也不必再磕头,但他也明白这种安逸不过是暂时的,所以也不敢起来,就那么双膝着地跪着。
良久,那人又说,“你且回去吧。”
“属下告退!”王大贵说完就离开了,还不忘带上了门。
那人起身去闩门,一室灯光如豆,却越发显得他那张脸轮廓分明、五官俊朗,越发显得他这个人风光霁月、英伟不凡。
他提笔在书案前写信:义父在上,见信如唔。如今儿远在京都,与您相隔千里,每每念及义父旧疾,常懊悔不能于您身边侍奉。然,您所交代之事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