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祁云面不改色地扫了眼那四碗东西,用只有沈妙言能听见的声音,淡淡道道:“女帝是在报复我。”
他辅佐沈妙言多年,可是清楚得很。
这姑娘嘴上说着原谅的话,可心里,实则记恨着呢。
她肯定还是在埋怨,楚宫里他投靠君天澜的事儿。
沈妙言捧着托盘,笑靥倾城,琉璃眼中满是纯净天真,“张尚书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阿陶可就在屋子里,等着你进去娶她呢。这几碗酸甜苦辣,你究竟是喝还是不喝?”
张祁云看见她笑成朵花儿就害怕,咳嗽了声,仔细地研究起那四碗颜色可怕的东西。
“尚书大人,你再如何观察,这酸的也不能变成甜的,还是快点儿喝吧!”
沈妙言笑得越灿烂。
俊逸潇洒的新郎,只得梗着脖子,暗道先苦后甜,他得先把不好的给喝掉。
这么想着,便端起了一碗浅绿色苦瓜汁。
四周观礼的人兴奋不已,纷纷怂恿着“快喝、快喝”。
沈妙言退后一步,笑眯眯盯着张祁云。
张祁云暗道不过一碗苦瓜汁,忍忍也就过去了。
于是捏着鼻子,仰头灌了下去!
“呕——”
男人丢了手中白瓷小碗,不顾形象,飞快朝西房奔去。
沈妙言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望着他去西房呕吐,唇角笑意焉儿坏。
好歹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人,虽然背叛她着实可恶,然而终究不能取了他性命。
在他婚礼上小小捉弄他一下,应当也是可以的。
她这么想着,君无极却不乐意了,“哪儿有这样折腾人的,这四碗鬼东西喝下去,我表弟今晚还要不要洞房花烛了?”
“怎么,皇兄对妙妙有意见?”
君天澜站了出来,把沈妙言护在身后。
君无极一见他这护崽子的架势,就头疼得很,忙摆手:“不敢、不敢!沈姑娘说的都是对的,我哪儿敢对她有意见……”
而张祁云一边喝一边吐,直吐得两颊憔悴,好歹是把那四碗鬼东西给喝光了。
他捂着肚子,巴巴儿地盯着隔扇,总算是等到谢容景把他的陶陶背了出来。
他正要上前去牵,却被君怀瑾重重拍了下手背,“急什么?新娘子的脚是不能沾地的!”
谢容景走到张祁云跟前,目光复杂,“我这妹妹,半生飘零苦楚,今后,就请张公子多多照拂。”
张祁云颔,郑重地把谢陶打横抱住。
他生得俊俏白净,众人原以为他抱不住谢陶,如今见他抱得轻松,不觉起了哄,纷纷叫好。
谢陶轻轻扯着张祁云的袖子,小心翼翼从喜帕下方看他,却只能看见男人盘扣严谨的新郎官锦袍。
她唇角翘了翘,眼睛里都是欢喜。
随着鞭炮声起,铜锣骤响,迎亲队伍逶迤离开,往尚书府而去。
嫁娶时,迎亲队伍是不能走同一条路回去的,以显示这对新人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绝不走回头路。
所以张祁云的队伍返程时,是绕远了的。
沈妙言随着君天澜等人,走近路去了尚书府,只等着新人过来拜堂。
而那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竟然很快来到了郊外。
队伍后面,谢昭坐在一顶软轿内,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玉石戒指。
芳儿俯身,撩起一角窗帘,低声道:“夫人,咱们已经到郊外了。前面一段路,人迹罕至,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嗯。”谢昭抬手扶了扶云鬓上的凤衔珠簪,杏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得意。
如今这支队伍的所有小厮,都是她从天下第一暗杀楼——夭华阁里,雇佣的杀手。
那张祁云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再如何聪明,莫非还能斗得过她请来的刺客?
这对鸳鸯,今日怕是要殒命在此了。
眉梢扬起,她语带慵懒:“落轿。”
软轿徐徐停下。
张祁云注意到后方的动静,抬手示意小厮们抬着花轿先行。
他勒马走到后面,只见谢昭扶着芳儿的手,正娇弱无力地步出软轿。
他挑了挑眉头,“谢姨娘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停什么轿子?”
谢昭目不斜视,低笑一声,“芳儿,让花轿停下来。”
芳儿会意,立即拿出哨子吹了声。
这是她们和雇佣杀手之间的约定,凭哨声行事。
她吹完,也笑吟吟扶着谢昭,只等着花轿停下。
谁知,那花轿不仅没停下,反而那几名轿夫像是吃了大补的人参似的,行得越快了!
芳儿咬唇,拿起哨子,又连着吹了好几声。
可花轿压根儿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回事?!”谢昭皱眉,冷冷盯向芳儿。
芳儿也有些慌乱,仔细检查了哨子,狐疑道:“不对啊,奴婢付银子的时候,明明都跟他们说好了……”
“难道他们临时变卦?!”谢昭怒声。
“有,有可能……”芳儿抬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夫人勿要气恼,等回头,奴婢定要去夭华阁,狠狠投诉他们!听说夭华阁的老板做生意极讲信用,不会叫咱们白花银子的。”
谢昭一听,重新有了胆量,“不错,我打听过了,那位老板手底下的杀手极为势力,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愿意杀的。想来,那些轿夫定是见谢陶那贱人生得貌美,所以把她抬到荒僻处……”
她掩唇一笑。
“夫人聪慧,奴婢佩服!”芳儿忙含笑恭维。
张祁云咳嗽了一声,举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