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外。
李其望着君天澜和沈妙言平安坠地,皱起眉头,眼巴巴地望向火海,整座摘星楼都在燃烧,而他的主子,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禁卫军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李其紧紧握住拂尘,老眼中流下浑浊的泪:“主子,从您小时候起,老奴就伺候在您身边儿。您孤单了一辈子,这一次,老奴随您一道去了吧,黄泉路上也能再伺候您!”
说罢,运起内力,挣开拦住他的几个小太监,一头扎进了火海。
沈妙言在君天澜怀中拼命哭喊挣扎,还想进火海救人,君天澜面容冷峻,紧紧抓住她,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沈妙言不可置信地捂住脸,君天澜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凤眸凛冽:“他已经死了!你是不是想进去陪葬?!沈妙言,你给我看清楚,现在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是我君天澜,还是他楚云间?!”
沈妙言被迫踮起脚,琥珀色瞳眸里满是茫然,除了上次她偷东西,他还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
她要救楚云间,她错了吗?
楚云间是她的仇人,她不该救他的,是不是?
可是,当看见那人用身体为她挡住燃烧的横梁,若说内心中毫无波澜毫无感激,那是假的。
她呆愣愣站在原地,眼看着禁卫军越来越靠近,君天澜怒极,一把捞起她的纤腰,将她带离。
夜还很长。
沈妙言独自坐在衡芜院书房的软榻上,脸儿脏兮兮的,身上的夹袄早已被火焚烧得破破烂烂,被灼伤的双手也未曾处理过。
君天澜不知去向,拂衣和添香拿着水盆和药箱,想帮她清洗伤口,却被她推开,声音沙哑:“都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无奈退下。
空寂的书房中,沈妙言随手抄起窗台上的白瓷八棱瓶,发泄般重重砸到地面。
瓷片碎得到处都是,在灯下泛出白莹莹的光。
沈妙言站起身,胸腔中憋着一股怒火,却不知这怒火究竟从何而来。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湿润,哭着跑出书房,正要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夜凛拦住:“主子吩咐,小姐不得踏出去半步!”
“他吩咐、他吩咐,整日都是他吩咐!他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吗?!”
沈妙言歇斯底里,跺了跺脚,狠狠瞪着夜凛,见他仍旧面无表情,只得重又跑进书房,一气之下将里面的贵重瓷器全砸了。
砸完之后,面对满地瓷片,她仍旧觉得难受得紧。
亲眼看着楚云间堕入火海,明明报了最大的仇,她胸腔里却极为压抑,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正如她无法阻止慕容姐姐的离世,正如她无法挽救国公府的覆灭。
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灯火黯淡,她抬手揉了揉被打红的脸,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哭了起来。
柔嫩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她真想要,强大啊……
皇宫中人仰马翻,摘星楼的火被浇灭,完全成了一堆漆黑的废墟。
楚随玉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残局,他带兵将承庆殿团团包围,里面的大臣亲眼看着他一身冷肃地踏进殿中,偌大的承庆殿,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军靴踏在地面的声音。
沉重,威严。
他走到上座,转身面向众臣,声如洪钟:“皇兄残暴不仁,弑父杀兄,罪大恶极,现已被本郡王制服!”
他这么说着,然而真相究竟如何,在场群臣心知肚明。
场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李青带领守城卫兵闯进来,一把把雪亮的长刀亮了出来。
群臣的私语声,不约而同地停了。
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谁敢对楚随玉说半个不字?
韩叙之捧着明黄色龙袍进来,高声道:“晋宁郡王仁德无双,理应称帝!”
说罢,起身走上台阶,当着百官的面,将龙袍披上楚随玉的后背。
楚随玉冷漠的目光扫向众人,那些官员一哆嗦,纷纷跪下,口呼万岁。
目光中的冷冽稍稍减轻,薄唇勾起一抹轻笑,他抬手:“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大红的灯笼在北风中摇曳,不服楚随玉继位的人,被夏侯铭的人迅速诛杀。
直到天明,皇宫中的屠戮仍在进行,殷红的血液渗进雪地,叫那梅花开得更红。
皇宫的变故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家各户,整座京城彻夜未眠。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冬日的黎明,缓慢得仿佛时间凝固。
沈妙言蜷缩着,睡在铺了毛毯的地面,眼泪在睫毛间隙滚动,深深浅浅的梦中,火光冲天而起,她被火舌席卷,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朝她伸出修长如玉的手。
她哭着抬头,就对上一双雅致温柔的瞳眸。
“楚云间……楚云间……”
君天澜挑开珠帘,端了一碗鸡腿面进来,还未靠近,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女孩儿嘴唇翕动,不停地轻呼那个令他生厌的名字。
他与她订有婚约,他下令将沈国公府抄家问斩,他又用性命救她两次……
谁与谁的生命,曾这般纠缠不清?
楚云间用命,在她人生中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究其一生,她也不会忘了他。
那么他呢,他君天澜,算什么?!
她那样不顾性命也要奔进摘星楼救楚云间,她可曾将他放在心上过?!
是不是这些年她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是了,她最擅长欺骗……
冷峻精致的面庞上犹如凝结了一层寒冰,他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