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禾一脸泪痕,浑身颤抖。
被主人家赶出去的丫鬟,其他大户人家也是不敢收的。她又不会什么手艺,到时候只能是穷困潦倒、冻饿而死这一个下场。
好在,主子将她留下了……
她胡乱擦干眼泪,长长松了一口气。
沈妙言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后怕的模样,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对自己说什么感激的话。
可见,不是每个人,都有感恩之心的。
她冷笑了一下,转身去追君天澜。
君天澜的书房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他坐在那把黄花梨嵌牙木雕山水大椅上看书,沈妙言就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软趴趴地靠着书架,想自己的心事。
君天澜盯着书卷,伸手端茶送到唇边,却见杯中的茶水都干了。
他瞥向沈妙言,这小丫头大约还在想沈府被拍卖的事情,一副发呆出神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伺候人的自觉。
他心中不悦,将茶杯重重搁在紫檀木的桌案上。
沈妙言回过神,“怎么了?”
“茶。”他冷声。
沈妙言“哦”了一声,闷闷不乐地去给他泡茶喝。
君天澜盯着她拎着空水壶慢吞吞走出去的背影,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收了个伺候人的丫鬟在身边,而是请了尊菩萨,得随时供着。
入夜之后,国师府,华容池。
先帝感念国师操劳,于是特别恩赐,从城郊外引了一眼温泉到国师府内,号为华容泉,以供国师平日里浸泡,舒缓周身疲劳。
君天澜用黑色大理石将这眼温泉砌起来,建成了一个天然温泉池。因着温泉的作用,池边四季常青,乃是国师府一处特别的景致。
沈妙言系着薄薄的淡青色披风,一手提着盏灯笼,一手挽着竹篮,一张嫩生生的小脸拧巴着。
今夜京城里有焰火看,拂衣和添香许久不曾出府,想要出去看个热闹。她想起白日里添香因为她的头发倒霉,于是便主动代替她俩伺候国师沐浴。
可是,这沐浴乃是十分私密之事,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伺候君天澜啊?
她穿过重重梨花林,前方有汨汨水声传来,隐约可见不远处有一个池子。
池子周围水雾缭绕,数十盏灯笼挂在池边的梨树枝上,透出朦朦胧胧的光晕。
一个人影泡在温泉里,背对着沈妙言,身姿修长。
沈妙言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君天澜微微侧过头,便看见穿着素白襦裙、披着淡青色披风的小姑娘,提着灯笼、挽着竹篮慢吞吞走过来。
她穿着鹅黄的小小绣花鞋,踩在落满梨花瓣的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夜风吹来,树枝上的梨花瓣纷纷扬扬,都落到了她柔软的头发和翻卷的披风上。
狭眸中暗光微闪,他收回视线,唇线紧绷。
沈妙言在池边蹲下来,将灯笼和竹篮放到地上。
“国师,拂衣姐姐和添香姐姐出门看焰火了,我代她们伺候你沐浴。”她说着,歪了歪脑袋,注意到君天澜脖子上戴着一根墨线,前面似乎坠着一个什么东西。
她的目光很直接,君天澜心下不悦:“你便是这样伺候本座沐浴的?!”
沈妙言回过神,收起视线,撇撇嘴:“当然不是!”
“搓背。”君天澜黑着脸。
沈妙言从竹篮里取出一块搓澡布,帮他搓起背来。
她其实是恼怒的,这货明明很有钱,却连几万两银子都舍不得借给她!现在还让她搓澡,搓搓搓,搓毛线!
她一脸阴郁,双手使劲儿,几乎要将君天澜的后背搓掉一层皮才罢休。
君天澜闭目养神,却觉得,这劲道正好。
沐浴过后,君天澜随手拿起竹篮里的黑色丝绸袍子披上,沈妙言壮着胆子望去,只见他衣衫大开,胸前裸露着大片健壮的胸肌。
脖颈的墨线下,系着一块麒麟形状的墨玉,为他平添了几分邪气。
君天澜扫了她一眼,将领口合拢,挡住了那块墨玉麒麟,抬步往衡芜院而去。
沈妙言收回视线,眼底有暗光闪过。
她小跑着跟上去,却不知怎的,忽然脚下一滑,尖叫一声,往前面的君天澜扑去。
君天澜微微侧身,她扑了个狗爬,抬头一脸幽怨地盯着君天澜:“国师,你不能接我一下吗?你好狠毒!”
君天澜嘴角微抽,懒得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沈妙言坐在地上,揉了揉脚踝:“国师,我脚扭了,走不动!”
“那你晚上就睡这儿。”君天澜声音冰冰冷冷。
“国师!国师!”沈妙言扯着嗓子,“好疼啊!”
君天澜被她叫得烦躁,折回来,蹲下来看了看她的脚踝,那一块果然肿了起来。
沈妙言哭丧着小脸,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君天澜不耐烦地在她前面蹲下:“趴上来。”
“国师你真好!”沈妙言一改哭脸,笑容甜甜地趴上了他的背。
她的手从后面环着他的脖颈,手掌正好贴在他胸前。
沈妙言的眼底流光溢彩,隔着布料,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块墨玉麒麟冰凉的温度。
她装作不经意,两根手指滑进到君天澜的袍子里,只觉这块墨玉触手质厚温润、坚硬细腻。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块墨玉,绝对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若是能悄悄偷了玉,拿去典当,说不定能用典当的银子赎回沈府!
黑夜的梨花林里,沈妙言趴在君天澜后背上,嘴角微扬,双眸亮得出奇。
衡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