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瞎子长叹了口气,吩咐大头试着斫断背后吊了千年女尸的铁链,把她放下來,老吴轻声说道:“这个对古代云南的葬俗是有研究……”话只说了一半却摇摇头,终究沒有反对,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执着的历史研究在人性面前也只能退而其次,
大头沒有片刻的犹豫,找了一处凸起的石壁垫着,狠斩了几刀,锈了千年的铁链再结实也抵不住大头一身的蛮力,两三下就被砍断,随后又把捆在女尸身上的铁链解开抽出,扔在一旁,老吴亲自动手把女尸放在石壁的凹处,陈瞎子摸索着把一块毛巾盖在了她脸上,嘴里又小声念叨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算是在一千多年后草草葬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忙完了这段,众人顿觉良心稍安,踏着石阶下行时,还沒走出十米远,只见旁边石壁内又出现了两具古尸,并排倚在浅浅的石壁凹陷里,头都被砍下放在各自的脚边,衣衫上的黑褐色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血迹,
老吴俯下身子看了一阵,直起身子时神情有些肃然,点头道:“两具尸体的处理摆放,可能是两晋时期古代西南地区的一种殉葬形式,和这些君王神秘的世界观有关,”
愤懑的压抑感不知不觉涌上了心头,这和在博物馆里参观古尸不同,每具尸体都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姿势,时隔一千多年以后,仍然可以想见他们当年的痛苦,直面同类的死亡那种冲击感让人忘了恐惧,心里沉沉地坠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悲凉,
再向下走时,身侧石壁形态各异的古尸越发多了起來,象是一步步下到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有的用极粗的钢钉穿透了胸背钉在石壁上,一双干黑的脚悬在我们头顶,有的浑身**平躺侧卧在某几处凹陷,头颅或者不知去向,或者摆在身侧,无一例外的是,所有这些干尸都沒有哪怕包裹尸身的一领草席,各种惨状令人不忍卒睹,
只走了短短的五六分钟时间,遇到的古尸已经有几十具之多,老吴轻声说道:“这种人殉的规模我是前所未见,到现在也沒看到车马器物的陪葬,看來那个时期苗疆的习俗与中原地区还真是大不相同,”
好象为了应验老吴的话,接下來的石阶旁,尸体一具挨着一具,渐渐开始密密麻麻,有些尸体的骨架已经散开,惨白的人骨散落在我们的脚旁,我和张选扶着陈瞎子一边躲避,一边跟他说着眼前的情形,一辈子见多识广的陈瞎子也喟然轻叹道:“这哪里还是墓,分明成了杀人的屠场,”
前面出现了一小段平坦的石板路,走过以后石阶沿着采空的圆柱矿体螺旋下行的方向未变,却逐渐平缓,尸体仍然多到放眼皆是,不说毛骨悚然的观感,这些用尸山骨海填起,闻所未闻的大规模人殉,令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难受,我本來对罗滇王一统江山的那种英雄光环抱着的崇敬,也早被鄙夷和厌恶取代,心说这种人的墓,就该早被盗发一空才对,盗墓贼做了亏心事,墓主生前的亏心事恐怕更多,
人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习惯了这种环境也就不再感到恐惧,众人选了一处尸体不多的地方坐下稍息片刻,一时被这种场面震撼,都有些黯然的沉默,张选轻声问向老吴,“吴老,这么多尸体沿着螺旋向下的石阶一侧一层层的摆放,有什么具体的喻意沒有,”
老吴似乎被张选的话提醒,表情凝住盯着张选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忽然开口惊道:“难道是万尸塔,这不是普通的殉葬形制,很可能是万尸塔,”说着霍然站起身,走到一具尸体前,在骷髅头骨的口内掏了半天,取出一样什么东西拿在手里擦了擦放在眼前端详,被矿灯耀眼的光束映得明晃晃的,
老吴眯着眼睛看了一阵,神色稍缓,“果然是一尊‘毗鞞诃’神,名字借用了佛经里的梵语称谓,这是南洋一带某种邪教的守护神,相传它由人兽杂交生出來,又说是佛教里毗湿奴的化身之一,其实和佛教半点关系沒有,在邪教信徒眼中是有不死法身的邪神,”
众人聚拢过去,只见老吴手心里放着一个不大的玉雕像,虽然刻工略显粗糙,却能看出半人半兽的形态,龇牙咧嘴一副极恶的凶相,向外凸出的眼睛直欲摄人魂魄一般,说也奇怪,一盯住那双眼睛我就不自禁浑身发冷地打了个颤栗,似乎那眼神真有一股勾魂的邪魔之力,赶紧扭头避开,心里又隐约觉得熟悉,好象在哪儿看见过,
张选“呀”了一声,“这邪教看來借用了不少印度佛教的东西,塔就是佛教的建筑形式,以开采地下矿脉自然形成的螺旋台阶为塔,这规模太大,群体的殉葬也太血腥,从上面一路下來,能看见的尸体数量恐怕已经不下一千具了,”
新的历史发现还是令老吴略微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受到邪教的影响,这种人数众多的牺牲殉葬在古今中外几乎不可能出现,这个邪教马來西亚语的名字叫‘矙兹拉’,公元十四世纪曾经在东南亚大部分地区盛行,因为过于残忍而被东南亚各地的政权强行灭掉,”
“矙兹拉教神秘诡异之处众多,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万尸塔’,以白石建塔,在塔内墙壁悬满尸体,历史记载中最多的也有上百具,万尸塔的喻意在于夺他人的命求祈邪教中的地狱巫神,希冀死后复活,从古尸嘴里衔着的邪神法像和塔状螺旋石阶一侧放置人殉的方式來看,这里就是一处矙兹拉教的‘万尸塔’,在国内是第一次被发现,却不知是这种邪教祭祀仪式的源发地还是变种,”
听完老吴的话,我脑子里瞬间灵光一现地反应出什么,心里“格登”一下,仿佛有一层说不出的意思就差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