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天色熹微,郑元驹才匆匆府里,吩咐了柴、马两个管事把府里的红绸、灯笼都换了,才一头扎进了如意的院子,如意正在吃红糖荷包蛋,脸色白白的,不过一晚上不见,郑元驹就觉得如意的脸似乎小了一圈,下巴都是尖的了,他喉头发紧,如意见了他不过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接着吃蛋,一句话都没有,他让知画起来,自己接了碗去,喂如意,如意张口吃了一口,他趁着如意吃东西的时候,问道:“可好些了?”
如意一句话都懒得说,知画忙道:“徐先生瞧了的,说已经无碍了,如今是补养身子的时候。”
“徐先生呢?”郑元驹自进来就没看到徐镜屏。
“徐先生熬了一夜,确认了奶奶无事,才去躺下了。”知画解释,郑元驹更觉歉意:“刚出了门就被叫去宫里了,先帝病危……”
才将将咽气,罗则仕就窜出来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亟不可待就拜了李炜,自然有人跟风,礼部的就说要挑选出登记的日子来,还是夏太傅看不上眼,道先帝尸骨未寒,死者为大,孝顺第一,哪里有老子还没入土,儿子就忙着接管家业的?所以一来二往的,定了昭和帝的葬礼仪制,就耽搁了一宿。
大皇子李熠抱着昭和帝不撒手,薛皇后先还劝着,后来索性让了身强体健的内侍拖走了他,让万信昭好生把他守着,他哭嚎得声嘶力竭,一口一口的爹,让人动容,万贵妃是当场就晕过去了,崔贵妃则是低眉顺眼只顾跟着薛皇后。再不敢张牙舞爪。
“我知道了。”如意吃了几口蛋,心口才略略有些回暖,淡淡的回了他一句。响彻燕京的云板声,如今燕京还有谁不知道昭和帝已经去了?
“太太可以来过?”找不到话说的郑元驹只得再问。
如意冷冷一笑:“怎么。还要来瞧瞧我有没有一尸两命么?你去告诉她,我命大着呢!我的孩子不会白白就没了……你让她睡觉的时候眼睛也瞪得大些,我的孩子要去找她这个亲祖母呢!”
郑元驹听了这话,端碗的手一紧:“宁顺,是我不好……”
“你很好……只是有个歹毒阴狠的亲娘罢了。”如意死死得瞪着他,他本就心急火燎的,昭和帝去得太突然,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的。他也是好容易才挤出时间回来瞧一遭,如意却是这样口口声声只骂小郭氏,他就有些心浮气躁:“和太太什么关系!宁顺,孩子没了……”
“是她!”如意突然吼出来:“就是她!她逼着我喝药……”吼完了就捂着脸哭得伤伤心心的:“却是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太软弱了,以为顺着她能求得家和万事兴……”
郑元驹听了这话愣在当场,砰得放下碗:“逼你喝什么药!”
如意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死活要我喝……还拿了话来勒住我,说不喝就是怀疑她下了药……”
郑元驹咬咬牙:“别哭了。乖啊……小月子哭不得……你且好生休息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起身就去了,如意只顾埋头哭泣。知画瞧见了郑元驹的手捏得死紧,忙拉住了如意:“奶奶快别哭了,刚才我就想叫住您……”
“难道还哭不得了?!”如意也是伤心得走进了似乎通过里头,对小郭氏是恨之入骨。
“太太是世子爷的亲娘!您这样,世子爷多为难啊!”知画给如意擦着眼,苦口婆心的劝道:“也不防世子爷回来的早,我本想等您用了饭就告诉您,这事儿千万烂在肚子里头,媳妇对上婆婆。就算是真的,世子爷也不能对太太怎么样!”本就没抓住现行。说出去都是不孝!
如意颓唐得往后一趟:“难道就没有法子了么……知画,我心里不舒服。一股气堵着……”如意不是心思狭隘的人,多少事情能躲过了,也就罢了,可是小郭氏……郑元驹是独子,绝没有抛了老母外任的!也没有分家把老娘一个人分出去的……难道就这样死守着,看着小郭氏耀武扬威不成!
“奶奶!您咽不下也要咽下去,这事儿不管世子爷怎么处置,您都别开口了,以后照旧对太太跟原来一样,咱们只要防着她……”
如意不乐意用这些阴微的心思,这样过日子太累了!
“不行,我要和她分开住,如今想着她的模样我都恶心!”如意突然起身,坐正了,只觉得小腹处又是一阵暖流,悲伤又上来:“我已经折了一个孩子进去了……”
知画也想掉眼泪,但还只能强忍着安慰如意。
主仆两人在屋里里头困顿愁城,想不到出路。
郑元驹先是问了芍药,知道金盏据说该在小郭氏屋子里,他眯着眼,思忖了许久,终于有了定论。
郑元驹去了老太太屋子里,把事情挑挑拣拣的对老太太说了:“宁顺如今正在病中,求老太太帮衬着些……”
郑元驹说着磕了头,老太太愣住了,“这事儿,怕是有误会吧?”
“老太太!”郑元驹又磕头:“她是太太,我如今事忙,府外事情也多,实在分身乏术,本想着亲自去和太太说一说求她多体恤宁顺,可是孙儿怕去说了,太太反而多心……”
老太太扶着他起来:“真是冤孽啊!你家太太的事儿,我知道了,你只让宁顺好生养着,我把她们婆媳隔得远远儿的就是了。”
郑元驹再三谢过了,才又提步去了小郭氏的院子里头。
小郭氏见了他就喜气洋洋的:“皇上没了?”面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