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被李贵妃赶出慈庆宫,只得返回乾清宫。想着惹怒了贵妃还不打紧,别惹怒皇上就是了。
所以再次踏入乾清宫时,努力保持美丽的心情,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给朱载垕行了个大大的礼。
“说,”朱载垕板着面孔,“此时此刻朕在想什么?”
这不废话吗?还用问?水墨恒当即躬身回道:“皇上定是想我与皇后、贵妃说了什么。”
“小子有前途!没人懂得朕的心,也没人敢对朕说知心话。”朱载垕开颜一笑,突然又眉头紧锁,带有几分伤感道,“你说,当皇上究竟有什么好?若朕只是个普通人,不受瞩目多好!”
“皇上,普通人哪有你舒服?受人瞩目那叫有权有势,全天下属你最威武了。你看看我们,哪一个不得看你脸色行事?你这位子,有多少人拼了老命都想坐一坐哩。”
“可朕为什么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呢?”
“那是因为宫里的一切,皇上都已经腻味了,其实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皇上不防出去走一走,整日待在宫里很闷。”
水墨恒感觉话也不能说得太过,否则弄不好会摊上大事,继而又补充道:“但也别离京城太远,毕竟你是一国之主,万一生出点什么乱子来,不好收拾。”
“宫中的酒、厨子和美人,不都是全天下最好的吗?”
“这个当然。”水墨恒点了点头,笑呵呵的,“可是,皇上没听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吗?就像一个人平日肉吃多了,偶尔吃一回腌菜,也别有滋味不是?”
“你的意思是?”朱载垕虽然尊为皇上,可胆子并不大,脸上写满了疑虑,“内阁几位辅臣会不会?还有李贵妃……”
“你是皇上,难道他们敢训你不成?”水墨恒挤了挤眼,“我是医生,现在就给皇上开一剂药方如何?上面就写着宜多见阳光,多接触外头新鲜事,这样能拥有一个好心情,有利于身体健康。”
“好,这个药方好,医生的话他们肯定要听。”朱载垕眉开眼笑拍掌叫好,“走,朕现在就随你出宫,需要知会他们一声吗?”
“当然,需要。”水墨恒本想说不需要,可想着万一弄出什么幺蛾子,即便有皇上撑腰,对自己也不利,所以改口道,“但最需要的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让男人趴下就趴下,让女人躺下就躺下。”
“朕明白。”朱载垕手一挥,“小亮子,传朕口谕,让孟总管急速进宫。”
“喳。”一名叫作小亮子的御用小太监应声而去。
很快,司礼监的孟冲来了。
他长得白白胖胖,大腹便便,很有几分福相,见着皇上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很会来事儿的主。
的确,孟冲不简单,当下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个啥子呢?
在明朝,皇宫的太监称为内宦,机构膨胀,体系庞杂,设有司礼、内官、御用、御马等十二监,惜薪、钟鼓、宝钞、混堂四司,还有兵仗、银作等八局,总称二十四衙门。
司礼监日常主管皇帝印书、宫内礼仪等业务,乃十二监之首,是内廷权利最大的机构。
而掌印太监又是司礼监第一把手,被称为太监大总管,虽只有外朝三品的级别,但因与侍奉皇上左右,权力可与内阁首辅匹敌,有时甚至权过首辅。
孟冲行完礼后,朱载垕以习惯的思维吩咐道:“给朕备轿。”
“喏,奴才这就去办。”孟冲都不问要干什么、去哪里,见皇上脸色好,他心里就高兴。
水墨恒提醒道:“皇上无需备轿,微服更有情调。”
“好,朕听你的。”
孟冲瞅了水墨恒一眼,发现不认识这个人,唯唯诺诺地问道:“奴才冒昧问一句,不知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对,朕要去哪儿?”朱载垕望着水墨恒。
“男人,当然得去男人想去的地方……”水墨恒刚一说出口,便感觉犯了个错误,因为孟冲的表情不对,他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
显然,朱载垕没有考虑这么多,只对孟冲说道:“你别管了,只需带足银两便是。”
“奴才明白。”孟冲点了点头,可心里头犯嘀咕,为何皇上如此听信一个年轻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
原来,水墨恒从慈庆宫回乾清宫的路上便打定了主意,想着朱载垕不到一年便要撒手人寰,生命中的最后时光该让他高兴高兴,与其堵不如疏,所以决定带他出宫浪一把,以娱身心。
但若一个人带着皇上出去又不安全,毕竟是新人,不足以抵挡各种诋毁与攻击,所以决定拉上孟冲……
……
崇文门内有一条长街,因始建于元代的昭宁寺就在这条街上,所以叫作昭宁寺街。
街的南边叫沟沿头,北边叫闹市口。自沟沿头往东,有毛家湾胡同、抽屉胡同。抽屉胡同的南边叫盔甲厂,北边是马匹厂。马匹厂的西边是梅竹胡同,从毛家湾往北不远处叫一眼井。而闹市口的东边叫苏州胡同下坡,与之毗连的叫箭杆胡同……
单从这些地名就大略知道,住在这一带的人大都是贩夫走卒、泥瓦匠役、皂隶火夫等三教九流的大杂烩人物。从外省进京的流民,也都喜欢聚集在这里。
只因这儿有一个很受欢迎的去处,不但在京城,即便放眼全国也是声名赫赫,令人流连忘返,那就是位于苏州胡同下坡与箭杆胡同中间的窑子街。
顾名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