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高拱与魏学曾一番商议之后,觉得目前最紧要的事,是讨好李贵妃,争取将“顶撞之罪”弥补回来,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炼丹的老道士。
而张居正早已将李贵妃心思猜透,知道她痛恨老道士小道士,所以之前才有恃无恐地抓捕老道士,后来又怂恿水墨恒杀小道士。
与魏学曾聊起这事儿,高拱觉得自己较之张居正棋差一着:人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而自己顶撞李贵妃之后才幡然觉悟。
皇上不行了,那赶紧将炼丹的老道士抓了,李贵妃一定高兴。这是高拱与魏学曾商量出的一个决议。
可谓费尽心机:
如果皇上真的驾崩,捉拿老道士,既可以争得民心,又可以讨好李贵妃;如果皇上有惊无险,也有个好理由搪塞,那就是在动荡之际保护老道士。
这个如意算盘打得是好!
只是,他们忽略了水墨恒的存在。
水墨恒两个多月前就意识了这个问题,那还是在老道士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时候,便提醒张居正,让他暗中务必盯紧老道士,一旦皇上病危,立即将其捉拿。
本来,拘捕的权力在刑部。
可高拱为何指派兵部的一名郎中前去呢?
这个举措,本是想卖张居正一个面子。张居正挂任兵部尚书,派兵部的官员去抓,到时候这份功劳不也有张居正的一份儿吗?
因为嚣张的冯保,也因为水墨恒的提醒,所以高拱对张居正的姿态有所转变,由一味挤兑、打压,变为善意拉拢、调和。
可惜。
就在高拱为他的如意算盘暗自高兴之时。
一名兵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禀报说:“葛大人和巡城御书扛起来了,眼看就要动手。”
一问方知,巡城御史王篆奉张居正之命,暗中盯了老道士很久很久,死活不让葛崧抓人。
又被张居正抢了风头!
到头来还是晚了张居正一步!
……
而此时的张居正,同样接到一名兵卒的禀报,了解事情的始末过后,并没有像高拱那样急迫,只是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问:“没有打起来吧?”
“暂时没有,可随时会兵戎相见。”
张居正摆了摆手吩咐:“你去传我命令,让王篆退兵。”
“退兵?”兵卒不解地望着张居正,“王大人态度非常强硬,说为了此事,守候了几个月,绝不肯让。”
张居正又说:“事情不是已经闹开了吗?到这一步可以了,让王大人退兵,切不可自己人跟自己人干起来。”
“是。”兵卒告退,可依然没想明白这中间的理儿。
但张居正想得清楚——
你是首辅,我是次辅,当然不能硬掐。
可我派人盯了几个月,你今天才派人来,有目共睹。
谁高谁低,不是明摆着吗?老道士让你抓走又何妨?不碍我的先见之明。我让步,只是因为你是首辅。
想到这儿,张居正称心快意一笑,继而又一叹:“墨恒啊,我要是有个像你这么个牛逼的儿子就好了。”
散班回家,张居正没有歇息,而是赶紧脱下官袍,换上一件普通的道袍,将家里珍藏了很久的一副紫檀木象棋取出来,唤过长子张敬修道:“拿着。”
“爹,下一盘?”张敬修还以为要切磋一下棋艺,可一看父亲的神情和装扮不像。
“据说水莫居又来了两位年轻人,肯定很热闹,这个,他们用得上,走,咱一道去看看。”
“爹,这副象棋是紫檀木的呢,自我懂事时就看见在……”就这样送人,张敬修还真有点舍不得。
“哎呀,瞧你这小家子气,只是紫檀木嘛,又不是金丝楠木、绿檀木。爹若有一天当了首辅,别说紫檀木,就是岫玉、墨玉,甚至白玉象棋,也能弄到手啊。”张居正没好脸色地训斥,对自己亲生儿子也不必隐瞒内心真实的想法。
张敬修乖乖地跟在后头,心里头依然在嘀咕:“可是爹,你能不能当首辅,跟水莫居有啥关系呢?”
张居正和张敬修二度光临水莫居。
小冷和根治生平第一次见这么牛逼的人,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水墨恒也不客气,将那副紫檀木象棋收下,打开瞄了一眼,见做工精致,质地细密统一,表面光润匀称,知道是好东西。
为了表示礼尚往来,分别之际,附在张居正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耳语。
“丧服?”张居正听了先是一愣,不过很快明白过来,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满意地离去。
根治见张居正和张敬修走了,屁颠屁颠地跑到水墨恒身边,问七问八:“少爷,这便是赐俺家医馆匾额的那位张大人啊?”
“是啊!”
“我的勒个天啦,忘了跟他握个手。”根治膜拜得不行。
水墨恒暗自直笑,心想这算啥?皇上、陈皇后、李贵妃、高拱、冯保、孟冲,哪一个不是牛逼哄哄的大人物?陈皇后还对我抛过媚眼儿呢,若被你小子瞧见,眼珠子不得瞪出来?
小冷则轻轻打开那副紫檀木象棋,又是端详,又是触摸,还特意找来一个酒精棉球,在棋子上轻轻一擦,棉球迅速呈现紫红色。
“紫檀木的啊!”
“真是好东西!”
小冷啧啧直赞,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又用小刀子在棋子背面划下一丁点木末,浸在酒里,过不多会儿,发现木末呈现出一道血红色的丝条,闪闪发亮。
“上等紫檀木啊!”
“这可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