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是张居正的大管家古龙。
水墨恒不明所以:“他来这儿作甚?”
“好像有急事,而且乔装而来。”根治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水墨恒连忙说几句“好好干”、“别出岔子”之类应景的话儿,便与根治一道返回感恩殿休息室。
“古大管家?有何急事?”水墨恒开门见山。
“当然急,不然大老远的赶过来?还得小心翼翼,怕路上被人认出来。”古龙惶急,一脸的愁容,“我家老爷和高拱吵架,差点儿没打起来。”
水墨恒让根治给古龙倒杯水。
古龙一口气将整杯水倒进肚中,然后一抹嘴,说:“高拱写了一篇奏疏,名为《陈五事疏》。”
水墨恒太熟悉不过。
《陈五事疏》,是高拱在朱翊钧即位后,眼见冯保登上掌印太监的位子,而采取的一项强烈的反击措施。
五事,指的是衙门听政、设案览章、事必面奏、按章处事、章奏不可留中,这五条。
核心只有一点,那就是要剥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权力,将其还给内阁。说得更明白些,就是刻意打压冯保,不给他干政留有余隙。
平心而论,这道奏疏写得慷慨激扬,而且很有几分道理,尤其是明中后期,宦官的权力确实如日中天,需要遏制。
如奏疏中提到:“一应章奏发内阁看详,票拟上进,如若不合皇上之意,仍发回内阁再拟……命司礼监除民本外,其余一应章奏,俱发内阁看详……”
这些话无可厚非。
如今皇上幼冲,冯保又倚仗李贵妃的地位,在朝中大臣看来,有挟持幼帝之嫌。
高拱在这个时候上言五疏,请皇上剥夺司礼监的权力,又唆使门下言官上疏弹劾冯保,完全可以理解。
只听古龙继续说道:“高拱写完奏疏,便拿来给我家老爷看。”
“很臭的一步棋。”水墨恒当即评道。
古龙停下刚才的话头,愣愣地瞅着水墨恒,“水大人怎么知道这步棋很臭?”
水墨恒隐隐感觉,曾经让高拱与张居正求和,这个想法似乎太天真了,因为张居正与冯保已经连为一体。
冯保有什么话,第一时间赶去告诉张居正,这水墨恒少保还没晋升,王篆都知道了。张居正也一样,因此冯保对内阁事了若指掌,一切看在眼里。
水墨恒笑道:“你家老爷是不是得讯,密报给了冯公公?”
“正是。”古龙惊讶,心想你怎么能一下子猜中呢?
“所以,高拱生气地找你家老爷理论这事儿?”
“是啊!高拱气得不行,说将我家老爷当作盟友,结果我家老爷转身就背叛了他,指着我家老爷鼻子骂呢。”
“然后呢?”
“便与我家老爷争起来了。”
“怎么争?你家老爷对《陈五事疏》有何看法?”
“老爷与冯公公走得近,当然不希望他的权力被剥夺干净。”古龙明言。
“这么说,你家老爷反对《陈五事疏》喽?”
“老爷难就难在这儿,这也是我今天急着找水大人讨主意的原因之一。反对吧,人家现在毕竟是首辅;不反对,冯公公处境恐怕有些危险。”
“那就让你家老爷别反对,也别置身事外,干脆在《陈五事疏》上署上自己的名字。”
“啊?”古龙听了一惊。
“现在做主的是李贵妃,一来她不会剥夺冯公公的权力;二来皇上太小,宫中需要两股实力相当的阵营,以相互掣肘,李贵妃不会轻易偏向哪一边。”水墨恒侃侃分析道。
古龙似有所悟,点了点头,又说:“还有一事,我家老爷也与高拱意见不合。”
“说。”
“高拱让内阁辅臣兼礼部尚书的高仪,写了一道折子,说是按照新皇登基的惯例,应从户部太仓拨三十万两银子,为后宫嫔妃打造首饰啥的。”
“这个未尝不可,也是朝廷,谁都懂得这个规矩。”水墨恒当即表态,表示赞成。
“可这道折子谁都能看得出来,不过是高胡子变着法子讨好李贵妃罢了。”古龙愤愤不平,对高拱的称呼也变了,“皇上才十岁,哪有后宫嫔妃?”
水墨恒驳道:“可是皇上有娘亲、母后啊!”
古龙一时尚未听领悟透水墨恒的话。
水墨恒徐徐说道:“皇上的确没有后宫眷属,可他一向孝敬娘亲和陈皇后,而且先帝的嫔妃们也都在。洪武皇帝开创大明盛世,十分看重一个‘孝’字。皇上制作首饰,赏赐后宫,出于孝道,难道有何不可吗?”
古龙这才恍然顿悟:“这一点,水大人想得着实深远,为高胡子找了个正当理由。只是,老爷担心国库连续多年空虚,捉襟见肘,让户部为难呀。”
“区区三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挤出来的。国库的钱是不多,可京城的官儿个个富得流油啊。如果户部实在有难处,就让你家老爷带头募捐,还能落个好名声。”水墨恒不禁想起抄孟冲家的所得。
“这倒是个好主意。”古龙回之一笑,“只是,这样一来,岂不让高胡子抢了头功?”
“你家老爷今年贵庚?”水墨恒突然问。
“四十有八。”
“高拱呢?”
“整整六十。”古龙回答。
“这不得了?论年龄、论资历、论职位,头功不给高拱那该给谁?”水墨恒笑了笑。
古龙一愣,嘀咕道:“连续两件事,我怎么感觉水大人都向着高胡子似的?”
“嘿嘿,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