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入慈庆宫,不再以御医的身份。
这回待遇也没得说。上次都没赐座,这次陈皇后亲自搬椅子,送到水墨恒身边。
可来是来了,发现李贵妃瞅着陈皇后,陈皇后瞅着李贵妃,又不便刻意盯着哪一位,只得将目光定在阁中一个花瓶上。
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朱翊钧瞄瞄娘亲,又瞧瞧母后,心想:真奇怪,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水少保,六科言官弹劾大伴的事,你怎么看?”
最后还是聪明的小皇上打破了一时尴尬的宁静气氛,用他那童真稚嫩的声音,将这个难题抛给水墨恒。
陈皇后和李贵妃不约而同地将赞许的目光投向朱翊钧,继而盯着水墨恒,满含期待。
水墨恒答道:“回皇上,这是一件好事!”
“啊?”朱翊钧一惊,瞪大双眼,“为什么说这是件好事?”
“恳请皇上下旨,让六科言官各自回衙,这样跪着不是办法。都给事中这个官职,乃明太祖所立,赋予了他们相当的地位和特权,无论是上折弹劾,还是在皇极门跪谏,这都是他们职责所在。”
虽然水墨恒认为六科言官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跪谏不是时候,但不可否认这是他们的权力,而且他们上折的内容绝大部分也属实,基本上没有诬陷冯保。
越是大政治家,做的亏心事越多。
政治本就是一种权术谋术,几百年后尚不能做到光明正大,更何况处于封建集权巅峰时期的明朝?
这就是为什么读书越多的大儒越当不了大官的原因。
陈皇后帮衬道:“妹妹,我看水少保言之有理,六科言官本是为皇上服务的,我们不能违背祖制。”
李贵妃点点头,当即唤一名太监,吩咐下去。
水墨恒接着又说:“言官代表一种政治威慑力,摆在那儿就有人害怕,这样有利于政治清明,如果皇上刻意打压或不重视,岂不寒了他们的心?”
“可是,他们要弹劾大伴。”朱翊钧显得有些悲伤。
“弹劾谁是他们不可剥夺的权力,若他们谁都不敢得罪,那才叫失职呢。至于皇上同不同意执不执行,决定权在皇上。”
“哦,我明白了,他们要弹劾大伴,我管不着;我要大伴留在身边,他们也管不着,对不?”朱翊钧的声音像铜铃。
“皇上乃九五之尊,天下的事你都可以管。但有些事当鼓励,就像六科言官,皇上应鼓励他们敢于上言,勇于任事,不怕得罪人。”
“那三道折子,我该怎么批复呢?”朱翊钧又问。
水墨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分别瞅了陈皇后和李贵妃一眼。
“怎么想就怎么说,本宫不会追责。”李贵妃微微颔首。
“切,我又不是怕?”水墨恒心里嘀咕了一声,但仍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问:“皇上,高阁老和冯公公,你更喜欢谁?”
“高拱太凶,我怕他。”朱翊钧答道。
“那皇上愿意谁留在你身边呢?”这个问题本多此一举,问出来只想给陈皇后和李贵妃听。
“当然是大伴。”朱翊钧不假思索。
至此,李贵妃眼神里掠过一丝兴奋,等的就是这句话。
而水墨恒就此打住,没有继续问了,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两个答案,二选一,选谁?
皇上毫不犹豫选择大伴。问题不是相当于解决了吗?
相信陈皇后和李贵妃都明白。
水墨恒本想说,高阁老年事已高,在这个问题上,他有点威福自专。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宜在皇上面前议论朝中大臣。于是拱手:“皇上,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朱翊钧瞅了瞅两位母亲。
“听说你将孟公公请到府上,要他给你当大厨?”李贵妃突然将问题跳开。
“是啊,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这也是先帝的意思。”水墨恒笑着回答。
“那日先帝将我们轰出去,留下你一人,对你说了些什么?”李贵妃又问。
有些可以告诉你。
有些不能告诉你。
有些可以创造性地告诉你。
水墨恒想了想,装作一副回忆的样:“其实也没说啥,只是让我辅佐小皇上,然后,照顾好陈皇后和李贵妃……”
“照顾?陈皇后冒失地问,“怎么照顾?”
“这个……”水墨恒被问得一愣,心想这个陈皇后真有意思,怎么照顾?你想怎么照顾?
“你去安慰一下冯公公吧,想必这个时候他正伤心流泪呢。”李贵妃吩咐,继而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别说是本宫让你去的。”
水墨恒起身告辞。
……
慈庆宫又安静了会儿,李贵妃问:“姐姐,你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吗?”
“留冯保,逐高拱?”陈皇后试探地问。
“妹妹正有此意,实不相瞒,这几日宫中接连发生的大事,究竟如何处理,我实在委决不下。原本准备找姐姐,是想讨个主意,这个时候,我不依靠姐姐靠谁呢?钧儿还小,朝廷这副重担,本该由我俩来挑。”
陈皇后点了点头。
朱翊钧在旁边细心聆听。
李贵妃稍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早在一年前,水墨恒便预测到了这场宫廷争斗。”
“是吗?”陈皇后一惊。
“不仅如此,他还断言先帝要驾崩,钧儿将继位,就连冯公公接任司礼监掌印,他都预料到了。”
“没这么奇葩吧?”
“真有这么奇葩,虽然提拔他为少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