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宾主坐定。
李伟心里开始嘀咕: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可你这小子,竟然两手空空跑到我府上,不说我是当今皇上的外公,就冲我这把年纪,你也得孝敬一下老人家吧?
还别说,水墨恒今天真是空手来的。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另有打算。
李伟闪念间又想起了孙子的叮嘱,难道是给我送钱来的?一想到钱立马来劲儿,笑呵呵地问:“水大人光临李园,有何贵干?”
“受了伤,闲着也是闲着。”水墨恒扬起包扎的左手,漫不经心地说,“听说李老爷子的李园风景好,特来转转。”
“你的手,说起这事儿,多亏了水大人,不然我女儿……”
“应该的,能为皇上、太后效劳,那是我们臣子的福分。”
“水大人能这么想,是我女儿、外孙之福呀!”
“在广济寺时,李老爷子说这个月的月俸银领着也是胡椒、苏木?”水墨恒有意将问题引出。
“可不?”李伟登时满脸怨气横生。
“张居正真不会办事哈!”水墨恒顺着李伟的情绪。
“哎,没法说。”李伟连连摇头。
“当时我就想声援您老人家,让皇上的外公去卖胡椒、苏木,这成何体统?太有失皇室尊严了。”
“那是,我绝逼不会做,宁可将胡椒、苏木烂在家里,也不会拎着袋子去街上叫卖,丢不起那人!”
“真的要烂在家里?怎么也能卖出个十几两银子吧?”
“屁,听卖过胡椒、苏木的官员回来说,现在满榷场都是那两样玩意儿,贱得跟白菜价差不多,有些官员一整天都没卖出去,着急上火都快愁疯了。”
“这样啊!”水墨恒叹了口气,“原来不听说胡椒、苏木挺值钱的吗?一斤能卖到100贯。”
“现在一斤10贯都卖不到喽。”
“既是这样,李老爷子把胡椒、苏木卖给我如何?就算帮我个忙。”水墨恒很快将今天拜访的目的抖出,只是显得不那么刻意,听起来还蛮诚恳。
“卖给你?”李伟初听一惊。
“对呀。”水墨恒很肯定,“我开餐厅,需要大量胡椒;又是一名御医,苏木也能用得上。”
“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各有所需嘛!”水墨恒笑了笑。
“这便是水大人今天来的目的?”
“不不不。”水墨恒当即否认,“我今儿来李园,真的只是想看看风景。”
“水大人不知与我那不争气的孙子聊了些啥?”李伟惦记着李史的警告。
“没聊什么,就是碰到他,给他道声歉而已。”
“看来他很满意?”
“这个您就得问他自己。李老爷子,刚才说的事儿,您看成是不成?”水墨恒怕说岔,将问题拉回来。
“既然水大人亲自上门,金口也开了,那你说个价,别顾及我的身份,按市场价来,我不是一个贪图小便宜的人。”李伟说得正儿八经的。
“痛快。那胡椒一斤按100贯算,苏木一斤按50贯算,您看如何?”水墨恒慷慨地说。
“太高了吧?现在市场卖不到这个价。”李伟心里一乐,这才感觉水墨恒真是送钱来了,可嘴上说出的话还是让人觉得他真不是贪图小便宜的人。
“不高,就按这个价收。”
“岂不让水大人破费了?”
“李老爷子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我能有今天,不都是您的女儿、女婿和外孙给的吗?”
“谢谢,我明天就派人将胡椒、苏木送到你的府上。”李伟心里高兴。户部这次发放胡椒、苏木,本就多称了些给他,又按低价折算的。现在水墨恒要高价回收,岂不比领白花花的银子还爽?
“只是这事儿李老爷子别张扬,若是被京城其他官员知道,一个个都来找我卖胡椒苏木,那我就倒霉喽!”
“一定一定。”李伟眉开眼笑。
水墨恒突然眉头一皱,苦口婆心地说:“李老爷子,蒙瞧得起在下,我还想提醒您老一句,这么大年纪,别被人利用呀!”
“利用?谁敢利用我?”李伟脖子一歪,不服气地问。
“李老爷子想想,您这一生最感谢的人是谁?”
“当然是我女儿。”
“那就对了。您再想想,高拱是谁罢黜的?”
“应该是我女儿,外孙才十岁。”
“没错。可李老爷子,这几天找您的京官儿都是谁?”
“这……”李伟吞吐。
“王希烈,魏学曾,雒遵,陆树德,这几个我没说错吧?”
“你怎么知道?”李伟一惊,继而恍然,“哦,肯定是我孙子告密的,那个兔崽子,胳膊肘竟往外拐。”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但李老爷子可否想过,这几个人都有什么特点?”
“特点?”李伟一滞,一来就送钱?也不能这么说呀。
“他们都是高拱的门生,李老爷子接见他们,并被他们利用,您这不是打自己女儿的脸吗?”
李伟不作声。
“李老爷子也知道,此生最感谢的人就是您的女儿,那您该与女儿一条心。您说,高拱被您女儿罢黜,他能开心吗?他那帮死党就想煽风点火,唯恐不乱。”
“那是。”李伟点点头。
“您女儿敬香礼佛回宫,都有人敢在途中放冷箭,您想想事情到了多么恐怖的地步。万一有人居心叵测,将您十岁的外孙逼下台,您女儿还能呼风唤雨吗?”
水墨恒尽量往大的说,哪怕唬唬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