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椒苏木本来就卖得不中意,受了冷眼奚落不说,自己婆娘又没招谁惹谁,竟也连累进去被羞辱。
这让佟维新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无论打不打得过,先冲上去再说,此时的他已顾不得场合和自家老爷的身份了。
当水墨恒挤过来的时候,佟维新和钱本航已是两败俱伤,谁也比谁好不了多少。
佟维新鼻子被打歪,门牙打落一颗,嘴巴脸上都是血,上衣被撕得稀巴烂;而钱本航眼睛被揍肿,耳朵被咬掉半截,脸上同样都是鲜血,嘴里鼻孔里都是尘土……
水墨恒来,一手一个,将他俩拉扯开。
钱本航指着撒落一地的胡椒苏木,怒气冲冲地道:“王八蛋,今天不给我赔,休想走出这个榷场。”
佟维新暴跳如雷,若非水墨恒死死拦着,还要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多日的火气在这一刻歇斯底里爆发出来,挺了挺下身,破口大骂道:“我赔你个鸡ba巴,来,龟儿子,含住吸两口呀!”
“呸。”
钱本航被水墨恒拽着,跳起来啐了一口,骂道:“孙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给狗扔块骨头,它还知道摇尾巴呢。你这王八蛋,老子好心收你的胡椒苏木,你反过来说我的不是,竟敢对我先动手。今天这事儿,老子跟你没完。”
“我呸。”
佟维新也不甘示弱,回赠一口,骂道:“你嘴巴干净呀?天生一副奴才相,你特么是狗生的吧?没完就没完,老子还怕你不成?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嘚瑟。”
“够了——”
水墨恒大喝一声,将头顶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真面目,生气地说道:“都给我闭嘴,特么的,信不信我一巴掌将你俩扇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水大人?”
“水少保?”
佟维新和钱本航皆是一惊,没想到劝架的人竟是水墨恒,再也不敢大声嚷嚷了。
都知道水墨恒不好惹,关键是谁的面子,在他面前都不好使。
好戏突然被阻止,围观的人未免有些遗憾。
水墨恒冲着钱本航,训斥道:“你说你,收胡椒苏木干嘛给不同的价格?这不有意挑事儿拉仇恨吗?”
钱本航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是商人,看中的是价值。就像同样一杯茶水,放在小茶馆,只卖一文钱,放到水大人水莫居里,能卖五文钱甚至十文,能一样吗?再说,钱在我手,货在他们手,买卖买卖是双方的事,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才行,他们若不喜欢,大可不卖,我又没强逼他们。”
水墨恒质问:“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钱本航虽不敢大声反驳,却也没有认怂,侃侃答道:“我没说我有理,水大人骂我是个奸商也好,谄上欺下也罢,我都认,但定价这件事,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全行都这么干。”
水墨恒点点头,觉得钱本航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看到了买卖自由这一面,只是忽略了政府有权干预与调控的那一面。继而又将目光转向佟维新:“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他骂人,侮辱我老婆。”佟维新愤愤不平。
“你也有一张嘴,骂回去呀!”
“……”佟维新一头黑线,心想还有这么劝架的少保?
“打完一架舒服了?”水墨恒看看佟维新,又瞅瞅钱本航,“架打完了,气也出了,该干嘛干嘛去。”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我的胡椒苏木谁来赔?”钱本航誓不罢休的样,戟指怒目。
“我赔你个鸡ba巴!”佟维新还在气头上。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暴喝:“怎么说话的?一点形象都没,平常怎么教你的?”
“佟老爷?”
“佟老爷来了。”
原来佟维新和钱本航起冲突时,便有人迅速去工部通知了佟祯主事。
佟祯马不停蹄地赶来,尚未挤到场中,便听见佟维新那句粗俗不堪的话。
端个是既气又恨,既羞又怜。
佟祯真实年龄刚好五十整,可看上去像六七十岁,头发花白,肤色泛黄,脸庞消瘦而显得憔悴,额头上刻满了皱纹。
气的是,管家佟维新卖胡椒苏木就卖胡椒苏木嘛,好端端地与人动手打架作甚?
恨的是,自己都五十岁的人了,竟然混到家里连锅都揭不开这等凄惨境地,若有钱一点,官儿再大一点,便不至于这么急着卖胡椒苏木,让人上火;
羞的是,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正六品的主事,管家竟然如此粗暴低俗,缺乏该有的教养;
怜的是,佟维新跟着自己,确实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平时循规蹈矩兢兢业业,绝不是那种招摇生事的人,今天竟然出手,肯定是被人戳到了痛处……
围观的人纷纷给佟祯让开一条道儿。
“老爷!”佟维新弱弱喊了一声。见自家老爷赶到现场,他刚才的愤怒、暴躁、不满、不甘,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悔恨、悲伤、辛酸、忧愁、惶恐……
佟祯冲水墨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照面,继而板着脸,一双看似温和的眼睛变得凌厉又决然,冷峻地瞪了佟维新一眼,斥道:“还不给我回去?”
佟维新不敢违拗,整了整残破的衣装,讪讪动身。
“佟老爷子,你看那胡椒苏木……”钱本航见了佟祯,声音也变得低缓,脸上带着几分和气,眼睛投向不远处撒落一地的胡椒苏木。
“维新,刚才卖了多少银子?”佟祯问。
“总共十三两。”佟维新刚迈出几步,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