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水少保来咱杭州,你为啥不派人迎接呢?其它衙门都有人去了呢。”郝良缘边跑边担忧地问。
“去,现在说这种话有个屁用?”王志通心事重重地骂了一句。
“哎,平常老大与知府周大人交往不深,否则让他给咱说说情也好啊,一会儿去知府衙门……”
“滚一边儿去,乌鸦嘴,尽特么泼冷水。”王志通极其不耐烦。
其实,骂也是因为心里没底。
水墨恒来,为什么没派人迎接呢?
王志通压根儿就没预计。想着自己是个太监,没有冯保那么大的野心,非要做到内廷第一人。现任杭州织造局督造,从四品,就觉得满意,有吃有喝,也不用调回北京。
待在杭州挺好,天高皇帝远,逍遥自在的。
所以根本没打算巴结水墨恒这个外廷的京官儿,对水墨恒的到来也就没怎么放心上。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又仗着自己钦差的身份,平常与周文龙也没什么交集。想着内外有别,上面有任务下来,通知你就行了,反正你也不敢马虎。
吃喝玩乐的钱是上头拨下来的,又不要你周文龙出,对吧?用不着求你。至于说少给匠户们的工银,那是延续了两百年、不可更易的祖制,即便你不高兴,也不能把我咋滴。
反倒是周文龙你若是给我王志通脸色,那我验收检查时,嘿嘿,就不让你过关。
从这个层面上,周文龙还得巴结王志通。
这也是为什么周文龙对杭州织造局感到“苦不堪言”的原因,官儿明明比王志通大,却受他掣肘。
一旦摊上事儿。
王志通才发现自己少了一根筋。郝良缘的两个提醒,就像鞭子一样,抽了他两下。
一、确实没有迎接水墨恒。可谁能想到水墨恒前来的目标正是杭州织造局呢?
暗中调查杭州织造局,到目前为止只有四个人知道,一个是水墨恒,一个是张居正,一个是周文龙,一个是莫颜。
王志通打死也想不到,水墨恒是在张居正的指示下,要来打破陈规改变祖制的。
二、平时确实没与周文龙搞好关系。可谁又能想到,水墨恒来杭州就一直住在知府衙门呢?
这下好了,把水墨恒得罪死,两方形势都对自己不利。但没办法,即便心里没底儿,王志通也得硬着头皮上门。
当官儿的嘛,都懂得这个道理——
没人找你茬儿时,你怎么闹怎么玩都成;可一旦摊上事儿了,那你再清廉再正直都得小心。
更何况是天天造、屁股不干净的王志通?
可当王志通一身臭汗,跑到杭州知府衙门时,水墨恒和莫颜已经离开杭州了,似乎有意不给他机会。
王志通再次怅然若失,感觉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
水墨恒确实离开了杭州。
因为料定王志通肯定会很快知道他的身份。
与其给他解释赔罪的机会,倒不如一军将死他。准确地说,也不是将死王志通,而是将死杭州织造局。
张居正的政治改革已经小有成效,他正谋划着经济改革,而杭州织造局便是他准备最早的下手对象之一
离开杭州,水墨恒按照计划,再次来到南京。
李史和黎康两个逼货,在倒霉货赵文亮的陪同下,这阵子玩得很嗨,简直乐不思蜀,见到水墨恒,犹未尽兴诧异道:“啊?师父,这么快就回来了?”
“要不你俩接着玩儿?”水墨恒没好气地怼道,心想富二代都特么是这个样。
“师父难道不想见见马姑娘?”李史贼兮兮的瞅了莫颜一眼,然后小声问道。
“哪个马姑娘?”
“就是幽兰馆的马湘兰啊,她一直念叨着要见师父呢。”
“见我干啥?”
“姑娘家的心事,我哪知道呀?师父有魅力呗。”
“你这些天祸祸她了没有?”
“她?”李史一个劲儿地摇头,“她是师父的,我哪敢呀?”
“什么叫是我的?你个小兔崽子,说话完全不过脑子,走,随我即刻回京。”
赵文亮一听,喜笑颜开,给水墨恒拜了几拜:“水大人太感谢你啦,你若再不回来,我下半辈子就得乞讨过日了。你这两个徒弟,花钱花得我心里流血啊!”
……
说走就走。
一行五人,即日北上。
而此时的张居正,正在筹划着另一项重大的政治改革,即“考成法”。经过近一年的政治整饬,他觉得还不够彻底。
政府中冗官冗员依然很多,懒、散、不作为的现象依然严重,吏治法令不行,虽然有所改善,但许多制度依然流于形式,甚至成为官员们争权夺利的手段……
张居正想着必须改,必须对官员进行严格的考核。
基本思路是:三年、六年、九年一考,时间太长,必须缩短,要每年考,每半年考,甚至每个月都要考。
这是一个大胆的创举。
其实,大明王朝从创立之初,就相当重视官员的考核。
太祖皇帝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任官之法,考课为重。鉴物必资于明镜,考人当定以铨衡。”
明朝官员的考核,基本分为考满和考察两种方式。
考满,是任职考核。
重点考核官员任职内的表现,是否称职,考核的结果决定着官员的升迁。
考满考核,三年一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
而考察,是德业考核。
重点考核官员的德行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