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盛日称燕九,少年尽向城西走。
白云观前作大会,射箭击球人马蹂。
古祠北与学宫依,箫鼓不来牲醴稀。
如何义士文履善,不及道人丘处机。
话说这首七律,是明朝诗人、书法家、一代名臣吴宽所作。写的是“燕九节”,颂的是白云观,赞的是丘处机。
燕九节,是京师一个盛大的节日,那一天全城少年都会跑到白云观玩乐去。
诗中的文履善,指著名爱国诗人、民族大英雄、南宋三杰之一的文天祥。文天祥,字履善。
“如何义士文履善,不及道人丘处机。”可见在吴宽眼中,丘处机的声誉之隆地位之高,都要盖过文天祥。
当然,吴宽绝不是瞎写的。
明朝散文家刘侗,与于奕正曾合撰一书:《帝京景物略》,此书里头关于白云观,有这样一段记载:“真人丘处机,字通密,金皇统戊辰正月十九日生……今都人正月十九,致浆祠下,游冶纷沓,走马蒲博,谓之燕九节,又曰宴丘。”
也就是说,燕九节是纪念丘处机的节日。
丘处机,是世界道教主流全真道的掌教真人,赫赫有名的宗教领袖,曾被成吉思汗奉为“一代神仙”。
白云观,位于北京西便门外,是北京的一大名胜。
在道教里头,白云观素有“仙都”之称,乃全真道龙门派的祖庭。
始建于唐朝,初名为天长观,原本是用来奉祀道教祖师爷老子的。但这座道观屡毁屡建,屡建屡毁,几经改名,影响不大。
直至丘处机来此掌院。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丘处机在元朝的影响力实在太大,所以他一来,白云观的地位猛升,立马显赫牛逼起来。
农历正月十九,正是丘处机的生日。
燕九节盛会,本意就是“宴丘”,即用酒肆祭祀丘处机,叫白了就成了“燕九”。
传说,那一天丘处机会化身为士族、官吏,或妇女、游人、乞丐等,重返故居,谁有运气碰到这位大神仙,便能祛病延年。
因而,正月十九,前往白云观致祭的人络绎不绝,都会携带香纸爆竹、三牲酒浆啥的。而道徒们则在松树下构筑十九座简易圆房,盘膝而坐,进行说法。
人人希望有幸遇到道祖真师丘处机。
久而久之,相沿成习,正月十九就成了京师人必过的燕九节。
届时,白云观山门之外,广场四周,搭起各色帐篷,迤逦几里路长,甚是壮观。
全国各地的全真道人都赶来这里,或祭祀,或斋醮,或炼丹,或卖符篆,或坐地说法传教,热闹得不行。
更有京城少男少女纷至沓来,打情骂俏嬉闹玩耍。
还有数以百计的小商小贩,也都赶到这里,肩上扛着棍把儿卖糖葫芦的,挑着温火担子卖蒸糕的,打酒的,卖茶的,称卤的……
至于日用百货,从绸布衣服,到古董字画,一应琐细之物,无不种类齐全,塞满道路两侧。
真个是目不暇接,应有尽有!
从早到晚,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
除了全真道的道士和京城庶民,皇宫中每年也有派人来致祭。
今年,领衔主祭的是大公公冯保。
按理说,当今太后李彩凤一心向佛,与道教无涉,作为内廷第一人的冯保不会越雷池一步。
但一来,这是祖制。
因为自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燕九节就增添了一项内容:宫内太监每到这一天,都要代表皇室,前去白云观祭奠,以求延年益寿。
二来,这里面也有一个传说,只是无从考证。
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哪一位太监说,丘处机出家之初的生日那一天,为绝尘心挥剑自宫。因此,太监们都将丘处机认作“阉帮”的帮主,年年都得拜祭,不能马虎。
冯保身兼两重任务前来,所以仪仗甚是气派。
“冯公公到——”
只听一声高亢的吆喝,穿过早晨的淡淡白雾,从广袤的丛林大道上传到白云观门前广场,登时引起不小的骚动。
先前这里已经落了一大片轿子,内中坐着的都是朱衣太监。他们早早来到这里,只为等候冯保。听到吆喝声,赶紧探头,下轿,伸长脖子眺望。
须臾间,几十名东厂番役在一名掌帖的带领下,驰进广场。
番役们一个个头戴圆帽,脚蹬白靴,身着圆领直裰,雄赳赳,气昂昂。
而领头的掌帖,身着正五品武官命服,仗着东厂的威风,也不把大珰们放在眼里,只公事公办的拱了拱手,不冷不热地招呼一声:“公公们来得早。”
话音刚落,一队气势森严的仪仗鱼贯而进,然后一刷儿闪开,遮轿的六把金扇往两边一分,亮出一乘八人大暖轿来。
都知道,这是冯保到了。
顿时间,广场上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那顶大暖轿。
一名细皮嫩肉的小内侍,走近轿前,掀开轿帘。
一声轻轻的,却颇显威严的咳嗽声,从轿里头传了出来。冯保躬身出轿。此时此刻的他,与刚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会儿,不可同日而语。
只见他穿着一件上等湖丝制作的丝绵道袍,脚上蹬着一双虎皮短靴,靴上的圆泡钉全用纯金制作,明晃晃的耀人眼目,头上戴着一顶狐狸皮暖帽……
这身打扮,虽无官气,可显得雍容华贵,兼之冯保本身保养得又好,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