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决定要来扬州,张居正第一时间想到陈泰。
身为漕运总督,陈泰不仅管着漕运,手下还有十几万漕军。在扬州城众多官员之中,无疑属他最有权势。
大约两刻工夫,水墨恒的大轿经过小东门下的双桥巷,进了一座宏丽的府邸,在轿厅里停了下来。
他刚跨出轿门,便见一位身着二品官服的中年汉子喜滋滋地迎上前来,深深一揖,恭敬地言道:“陈泰在此恭候水少保的大驾!”
水墨恒还了一礼。
他的官职本就高陈泰一级。这次又因身负捉拿邵方之重任,不仅得到张居正的荐函,而且小皇上和李太后对此也非常关心。所以是以钦差的身份出访扬州。
陈泰对他恭敬三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水墨恒不明白陈泰为何要将接风的地点选在小秦淮河畔,而不是总漕部院衙门。
漕运总督,虽然也叫总督,官职也是二品,而且仿地方总督、巡抚之“督标”、“抚标”,而称之为“漕标”。但这个总督所设的衙门,并不叫“总督衙门”,而叫“总漕部院衙门”,以区别于各地方总督。
水墨恒环视这座府邸,问:“陈大人,这里是?”
陈泰满脸笑意,回道:“陈府,我弟弟的别业。水少保第一次来扬州,我想怎么也得让你见识一下这小秦淮的风姿,所以直接安排在此相见,还望水少保不要介意。”
“哦,好说,好说。你弟弟身居何职?”
“只是一名员外郎,并无官衔。”
就这几句话时间,水墨恒在陈泰的带领下,已经走进了扇厅。
原来,陈泰有个亲弟,叫陈康。
也许是沾哥哥的光,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扬州、苏州、淮安等地儿都有自己的住房。其中规模势派最大的别业,便是这扬州小秦淮边儿上的陈府。
陈府沿河占地百丈之长,自家建有下河的码头。
陈府左邻右舍都是徽州藉的大盐商,都算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但他们的府邸比起这座陈府,却还稍逊一筹。
这陈府最值得炫耀的,便是它临河的扇厅。
临河的陈府大客堂,若站在小东门谯楼上看,活活就像一把平展在小秦淮河边上的大撒扇。
不单房子像大撒扇,而且邻水一面,无论是它的三座门,还是三十六个窗子,莫不都做成扇子式样。
若是晚上,在客堂里把六十四盏大宫灯点燃,从河上看,便是三十九把大大小小的光扇,闪闪熠熠,璀璀璨璨,成了小秦淮最为别致的景点。
就冲这道景,当地一带都把陈府直称为扇厅府。
水墨恒将客堂布置摆设浏览一番,又瞅了瞅门外晴光潋滟的小秦淮,叹道:“扬州果然放眼即是富贵哈!”
陈泰陪笑道:“我那个弟弟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好装门面,其实兜里没几个银子。”
分宾主坐定。
水墨恒心里一直惦记着邵方的事,问:“你弟弟陈员外,既然也是生意场上混的,想必平日与邵方有些来往吧?”
“不瞒水少保,前些年是有。但自从邵方被朝廷通缉后,便再也见不着他的人了。我弟弟也没敢与他接触,包括他手下那帮商人。”
“咱听说邵方一直躲在扬州呢。”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反正他不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出现。”陈泰慌忙解释,指着对面一座住房,“今天之所以请水少保来这里,也是想请你看看,那便是邵方曾经的别业,如今早已关门。”
“那这次来扬州,如何与他联系上?”
“我们在明,他在暗。既然他将水少保招来扬州,肯定会主动联系我们。咱大可以静制动,在扬州,无论邵方有多厉害,也翻不起大浪。”陈泰成竹在胸地说。
“这个我相信,只是人质还在他手上。”
“以我陈泰的经验,那些江湖草莽如果想杀人,就不会事后通知水少保。既然已经告诉水少保,便不会害人性命。我想,他们只是借此引水少保来扬州而已。”陈泰分析说。
就在这时,一位仆人匆匆进来,禀道:“老爷,外头有人求见。”
“谁?”
“不认识。”
“所为何事?”
“说是为水少保专门请了一个人来?”
“为我?”水墨恒诧异。
“是。”
“那要不先请他进来?”陈泰将目光投向水墨恒。
“好!”水墨恒点了点头。
“请他进来。”陈泰做了个手势。
仆人转身,匆匆而去,过不多会儿,引了一个凹脸*子的矮矬子进来。那人长得极其丑陋。
“请问尊姓大名?”陈泰客气地问。
“原本邵府一个打杂的。”那矮矬子抱拳一揖,“小名贱姓还是不说也罢,免得污了两位大人的耳朵。”
“你是邵府的?”水墨恒敏感地抓住话头,“哪个邵府?”
“在扬州,只要提到邵府,一般都指丹阳大侠邵方的府邸。”矮矬子答道。
“那这么说,你是邵方派来的?”水墨恒豁然站起,表现出了足够的兴趣。
“老爷让我来向水少保问一声好!”矮矬子平静地说。面对两位高官,他不卑不亢,看不出一丝紧张。
水墨恒笑了笑,不客气地道:“谢谢啦!我很好,只是你家老爷恐怕最近命运多舛,不会太好,让他出门悠着点。扬州,我来了。而且我相信,他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老爷有心,知道水少保来了扬州,特意为你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