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戚继光告御状,武清伯李伟便一直担惊受怕。他不但听信了驸马都尉许从诚和儿子李文全的唆使,在冯保的面前上演了一场假上吊的闹剧,而且还听信了冯保的建议,将祸水推向邵方。
尽管如此,李伟依然觉得不踏实,四处求神拜佛,寻觅去凶化吉的良方。因为他知道张居正揪住这件事不放手。
只是不知道张居正究竟想要拿他怎样,会弄出什么套路来惩治他,因而心中发毛,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稳。
他还听人说,张居正之所以没有立即采取措施,是为了等水墨恒从扬州归来。
所以这阵子,除了应付这件事,李伟啥也没干。
他想尽一切办法,不惜财力人力,打听扬州那边的动向,密切关注水墨恒何时回京。
十几天前,终于打听到,水墨恒已将邵方捉拿归案。
得知此情,李伟更加着急了。
他原本以为邵方能量大,会像两年前一样,躲得严严实实,甭管什么朝廷通缉令,都有本事逃之夭夭。
结果,被抓了。
李伟担心邵方会将事情真相抖露出来。
纵然自己横下心来死不认账,也不知要费多少口舌?还不知道届时谳审的官员是谁?会不会与自己作对?
这样魂不守舍,过了几天。
李伟又打听到,邵方在扬州总漕部院衙门刑捕房内自尽身亡。
这更让他发憷,想着邵方这人,五阎王不要,六阎王不收,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轻易自杀呢?
然后,便是收到确认的消息,水墨恒启程回京。
而水墨恒回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张居正,见完张居正,再见李太后、小皇上。
再然后,李伟收到宫里头传出来的密信儿,说是水墨恒要联合张居正,追究棉衣事件相关人的责任。
李伟心里在颤抖。
虽然他是老国丈,身份崇高,女儿是太后,外孙是皇帝,儿子是国舅爷,可毕竟棉衣事件死了十几个兵士。
关键,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吞没了十五万两银子,才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他想着去拜访水墨恒,可这样一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希望水墨恒主动来找他,可偏偏水墨恒似乎故意躲着他,就是不给他机会。
昨儿,李伟又接到宫里的传信,说女儿李彩凤于腊月二十八这一天,要派人往李园送年礼。
李伟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儿感觉事情有了转机,女儿终究还是女儿,还能将老子怎么样?
只是没拿准儿,又揣测不明水墨恒和张居正的真正意图,所以仍然忐忑不安。
和儿子李文全一商量,觉得有必要冲冲霉气。
想着干脆趁儿女送年礼之机,将京城里的豪门大户请一些来,让他们目睹女儿像往年一样送年礼的盛况,好回去宣传宣传——咱李家无论什么时候,还是京城里的第一号皇亲。
张居正,李伟没敢请。
毕竟人家是首辅,何况即便给面儿来了,到时候其他官员也肯定局促得要死,影响气氛。
但水墨恒,李伟请了,派孙子李史专门跑了一趟。
李史回来说,师父一定会来。
李伟琢磨着,一来可以借这个机会,套套水墨恒的口风,二来也向水墨恒证明自己仍是当今圣后的父亲。
其实,武清伯一向只喜欢银子,不喜欢张扬。
但这回感觉自己确实受够了“窝囊气”,有意想在众人面前挽回几分面子。所以从昨天夜里开始,李园上下便忙碌起来。
只是因为棉衣事件尚未完全结案,才将规模排场相应裁剪一半。
尽管如此,李园也是一派盎然喜气。
……
过了辰时,被请的客人陆续到来。
来了三十多位,都是京城响当当的大角儿,包括驸马都尉许从诚和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孝。
可巳时过半,仍不见水墨恒人影。其实说白了,今天的宴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做给水墨恒看的。
宫里头的牌子也迟迟不来。往常这个点儿,女儿李彩凤名下的随堂太监应该早到了。
李伟和李文全不免有些着急,频频催家丁到大门口张望。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
这才见一位门子,滚葫芦般地跑进客堂,跪下禀道:“老爷,水少保与宫里头的管事牌子一起来了。”
李伟和李文全慌忙出门迎接。只是,都不禁纳闷儿,怎么还一起来了呢?
……
水墨恒确实与李太后名下的随堂太监曹公公一道前来。
这位曹公公,便是当初到荆州城铁女寺赠送佛经、对水墨恒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的那个。
为什么一道来?
还得从李彩凤说起。
即便李伟李文全不请,今儿个水墨恒也要光临李园。因为他是代表李太后给李伟送年礼来的。
本来,送年礼的任务,李彩凤年年交给太监去做,但今年情况有别,所以特意嘱托水墨恒前来。
陪同水墨恒的,除了曹公公,还有两名宫里的火者,共抬一个彩色礼盒。
水墨恒随李伟父子进了客堂。一看,客堂里已经坐了三十几位贵宾,虽然没什么深交,可几乎都是熟人。
这时,曹公公咳嗽一声,尖着嗓子,对李伟说:“老大人,今年太后娘娘将送礼的重任交给水少保,奴才只是陪同。”
“好啊,水少保能来,岂不更好?请坐,快请坐。”李伟红光满面,不无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