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武清伯躺在床上咳嗽几声,也不知是因为真的忍不住要咳,还是因为儿子拿自己生命说事儿。
见水墨恒一愣,许从诚在旁边偷偷地乐了。
不过水墨恒假装没看见,杵在原地迟疑了片许,讪讪地问:“国舅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意思啊,就是咱爹真的不想活了。”李文全答道。
水墨恒瞅着床上咳嗽不止的武清伯,将声音压低几分,扯了李文全一把,以商量的语气:“咱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料李文全往后一闪,回道:“别介啊,有话当着咱爹面儿说多好哇,咱爹肯定也想听一听,在他女儿心中,到底是你重要,还是她这个父亲重要。”
“这还用说?当然是她父亲重要啊。”水墨恒当即笑应,认真地说,“李太后被誉为观音娘娘再世,不仅拥有一颗菩萨心肠,而且还被誉为第一等孝女,此情天下人谁个不知?国舅爷真是说笑了,岂能将我与武清伯相提并论。”
李文全冷冷地干笑两声,气嘟嘟地怼道:“水少保话虽然说得不错,可她做的叫啥事儿,让天下人怎么看?啊?哦,将自己父亲交给你来处罚,哪有这样的孝女?”
水墨恒不愿意将自己与李彩凤商量好的决定在这个时候说给李文全听。
谁都没想着廷杖武清伯。
显然,李彩凤也不可能让她父亲受廷杖。
小小惩戒李文全,倒是痛快地答应了。不过也有个前提:不能将哥哥打残,或打出什么毛病。
李彩凤的意图很明确,就想借这件事,借水墨恒的手,压一压她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同时,还能堵住世人的嘴,能问心无愧地对世人说:“看,我虽然秉持国政,可并没有偏袒自家人,我父亲和哥哥犯案,一样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最重要的一点,在李彩凤心目中,水墨恒的决定不能反驳。
这也正是她的聪明之处:清楚水墨恒对她、对她儿子、对朝廷意味着什么。
在这件事上,水墨恒与张居正可谓一条心,执意要惩戒贪赃枉法的武清伯父子。
处于李彩凤的位置,该怎么办?
若执意反对,不知如何向水墨恒和张居正交代;若不反对,又不知如何向自己父亲和哥哥交代。
所以心里十分纠结,才想着将陈冰如召进宫里,侧面打听水墨恒的真实想法。
此情陈冰如也看出来了,当即给她支了一招儿。
可李彩凤不放心,又将水墨恒召进乾清宫东暖阁,亲口询问当面相商,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两边儿的人,对李彩凤来说,都不能得罪。
水墨恒心里也非常清楚,关于这宗案子的处理,最难的不是自己和张居正,而是李彩凤。
所以,当决定廷杖李文全,而免除武清伯廷杖之时,李彩凤痛快地答应了。
恐怕这也是折中的绝佳方案。
相当于给了水墨恒最有力的支持。
如此一来,见着水墨恒,是不是可以开玩笑地说:“你看,我都将自己亲哥哥交给你处置了,这个面儿给的够大吧?你还有什么理由不为我、不为我儿子效命呢?”
除了爱情,试问还有什么方法,比这更能笼络住水墨恒的心?
所以说,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足以显示出李彩凤过人的魄力与眼光。她没有像一般的柔弱女子那样婆婆妈妈,甚至怀有妇人之仁。
她同意水墨恒的决定可谓一箭三雕:
既能让父亲免受廷杖之责,又能对不成器的哥哥略加惩戒,最最重要的是借此将水墨恒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
没错,最难决定的人是李彩凤。
但是,若依照水墨恒的方案去处理这宗案子,到了最后,最大的赢家无疑也当属李彩凤。
因为除了得罪她哥哥,几乎全是赚头。
而得罪她哥哥,压一压她哥哥的气焰,其实也是她一直想做、却找不到好的方法去做的事情。
就像当初想要教训教训自己淘气的侄子李史那样,恰好可以借水墨恒的手完美地做到。
不用自己出面,只需在背后力挺就可以了。这种事情,若自己出面,肯定达不到效果。
虽然是个简单不过的道理,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李彩凤却做到了。
所以她只赚不赔。
其中的理儿,水墨恒看得很清楚。
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坚持要惩罚武清伯和国舅爷的原因之一,而且还没开始审理案子,便先将消息放出去。
似乎预感,哦,不是似乎,而是料定李彩凤会支持自己。
因为他太了解李彩凤。
一门心思要将儿子培养成为一代明君,那就必须深明大义,以国事为重,不能轻易得罪那些敢说敢谏、敢作敢为的臣子,适当时候还要大义灭亲。
这是一个拥有政治头脑的人必须具备的品质。
而此时的李彩凤,绝对堪称巾帼不让须眉,说她是一位明智的政治家毫不为过。
水墨恒太懂。
可这些话这些理,李文全不懂。
他几斤几两,是个什么货色?若是懂得,也不会与父亲联合上演这么一出上吊招魂的闹剧。此刻又当着驸马都尉许从诚的面儿质问起水墨恒来。
但水墨恒也不能将这些话这些理儿说出来给他听。
若将自己和李彩凤的真实想法告诉李文全,他会怎么想?且不说会不会理解自己和李彩凤的处境。本来这些理儿就不是用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