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伯李伟的居室。
水墨恒刚一离去,笃笃的脚步声都还没走远,李伟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生气估计是很生女儿的气,这个不假,可看上去哪有一丝惊吓的样子?
精神得很嘞!
跳起来抬手招呼道:“儿子,给俺倒杯水来。哎呀,刚才醋喝得太多了,满嘴都是醋味儿,还得假装不断咳嗽。”
“好嘞,爹。”
李文全应了一声,亲自给李伟倒了一杯茶水,恭敬地递过去,歉疚地说道:“爹爹您受苦了,请慢用。”
“可不?”
李伟接过茶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然后把嘴一抹,喃喃地抱怨道:“哎呀,不让人说话只管咳嗽,这个难受劲儿啊,快把我憋出内伤了……”
“爹,水少保是什么人?可不好糊弄呢,咱不得演逼真一点,哪能骗过他的眼睛,是不是?”
“你说他果真相信了?不知李史那个兔崽子,会不会偷偷告诉他师父?”李伟仍有几分狐疑。
“这个您就放一百个心,爹,我交代过史儿,他是我儿子是你孙子,师父终究是师父,外人一个嘛。”
李文全说完,稍停顿了一下,又夹带几分不满的语气:“他不会像他姑姑那样,胳膊肘往外拐,能分得清谁与他更亲。”
“你干嘛答应与水少保赌?”
“为什么不赌?”李文全反问。
“你很有信心赢吗?还将赌资定那么大,十万两银子啊!”李伟心疼地说,就好像李文全注定要输一样。
“这个我可不是信口开河的。”李文全颇为自信,摆出一副稳操胜券的架势,“爹,我就问您,大明王朝是否以孝治天下?”
“是啊。”
“天下人的眼睛是不是都雪亮的?”
“没错啊。”
“女儿廷杖自己父亲,从古至今见谁这么干过?天下人会以为她孝顺?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
“所以你很有信心赢?”
“事实如此嘛。”李文全洋洋得意显摆,“就那十万两银子,我可也是仔细考虑过的。”
“高了点儿,万一输了……”
“爹,”李文全直接打断李伟的话,信誓旦旦地说,“咱不可能输,万一真的输了,也只有一种情况。”
“哪种情况?”
未等李文全回答,驸马都尉许从诚从旁抢道:“那就是水少保不判武清伯廷杖之罚。”
“对了!”李文全兴奋地附和道,“驸马爷说得太对了。只有水少保不廷杖咱们,咱们才会输;否则,毋庸置疑,咱必胜。”
“若水少保真的这么做了呢?”
“爹,您是被咱妹妹气糊涂了吧?您想想啊,若水少保不判咱们廷杖之罚,不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吗?”
“可是,那十万两……”
“爹,”李文全第二次打断李伟的话,瞅了许从诚一眼,说,“老驸马也不是外人,咱也不怕被他知道,棉衣这宗买卖,咱挣的不是不止这个数吗?”
李伟只惦记着赌约如果输了,便要向外掏十万两银子,一时也没想过要算这笔账。
李文全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水少保之前说的数目是不是三十多万?您想,即便咱输了,不是还相当于挣了二十几万吗?即便不这么算,仅按纯利润来算,咱也是挣啊。”
被李文全这么一顿解释,李伟心里开始默算起来:棉衣白赚了十五万,如果水墨恒不判廷杖之罚,肯定要输赌约,应该赔他十万,还白挣了五万……
咦?好像是这个理儿哈。
想通了这一点,李伟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稍微安心:“这么说,无论这场赌约是输是赢,咱都算赚了呗?”
“爹,您终于明白过来了。”
李文全瞅了瞅父亲,又瞅了瞅许从诚,乐滋滋地说道:“咱这出戏肯定不能白唱啊,请了老驸马爷不说,还请了几个术士呢,这新年刚过,怎么也得给那些术士施舍一点儿赏银,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回吧?”
“接下来咱就等着水少保判决?”这下李伟跟着也高兴起来。
“那是。”
此刻,李文全就像一位总导演,感觉自己从来这么牛逼过,继续说道,
“不过爹,还得麻烦您继续躺着。我呢,继续给您造势宣传,至少得给水少保施加一些压力啊。哦,还有咱妹妹,相信这么一闹,明儿爹要上吊寻死的消息便能传到宫中。届时,我看她怎么想?心里不纠结吗?”
……
就在李伟与李文全父子异想天开地为自己的盘算感到沾沾自喜时,水墨恒回到了自己府上。
他也沾沾自喜啊!
走一趟便能挣十万两银子。
多么让人开心!
水墨恒想着,即便到时候李文全耍赖不给,至少能掐住他的一个痛点,让他以后对自己有所忌惮啊。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拿到李伟与李文全做戏的证据。
不过凭自己的判断,太后李彩凤总该不会相信她爹真的要上吊自杀。她爹是什么脾气,难道她不清楚?
武清伯如今地位显赫,过着风光无限的好日子,怎么可能会轻易自杀呢?那个“侯”还没到手呢,这可是武清伯一个梦啊!
……
翌日,天色还没完全亮开。
张居正便神情慌张地跑来,见着水墨恒,第一句话便问:“武清伯昨儿要上吊?”
水墨恒嘿嘿一笑,反问道:“莫非张先生也相信?”
“相信倒不相信,只是如此一来,李太后总得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