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理解我呀”张居正沉默片刻后,才感慨万千地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有人相信他鼓励他,是多么的珍贵
“在先生心目中,我本来就是个妖孽嘛。”水墨恒嘴上这样复着,心里头却骄傲地想那帮人岂能与我相提并论都超越他们几百年,甩出他们好几十条街呢,压根儿不是一级别的好不好
“你觉得当下的局势,我能够家守制吗”张居正问。
“当然不能。”
水墨恒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先生正准备清丈全国田地,这是一项十分浩大的工程,必定要全国统一部署安排,若没有先生掌舵,十有**会泡汤。”
张居正眼里闪动着嘉许的目光“清丈田地,既可抑制像薛汴孔尚贤那样的豪强大户,又可增加国家赋税,我认为此举乃国家长治久安之大计。”
说到这儿,张居正突然脸色一沉,露出一脸的不屑与轻蔑,跟着是一声长叹,摇头说道“哎,只可惜我看错了人,他们居然不信任我哈哈,以为我不肯守制是贪图权位”
看得出来,张居正两腮的肌肉有些僵硬,可以想象他说这话时心中的不平静。
稍顿了顿,他接着又说“关于清丈田地,你也知道,我仔细想过好几年,也预谋了好几年,只是一直感觉时机不大好,所以没有全面推行开。”
水墨恒了头。
“如今,我感觉时机已经来临。无论从政治,还是从经济军事各个角度考虑,都是清丈田地的好时候。无奈天不佑我,家父居然在这个时候作古,哎”张居正一迭连声地唏嘘叹气,两只眼眶情不自禁地噙满了泪花。
水墨恒劝道“事情还没到先生想象中那么坏的地步呢。不是还有皇上和太后的大力支持吗”
张居正继续道“清丈田地,主要对象是那些豪强大户,朝廷诸多弊政,皆因那帮人胡作非为所致,但若想削弱他们的特权,在他们头上动刀,谈何容易呀”
“先生说的是,先生说的是。”
“只有那些不畏强权,不怕困难,不计千秋功罪的人,方能担此重任。你说说,今日之天下,有几个心甘情愿肯如此行事的”
“唯有先生你。”水墨恒又一次脱口而出,“这事儿非得先生出马才行,不然,天下百姓不会称你为铁面首辅。”
这话可是发自肺腑的。
虽然,水墨恒觉得自己似乎也行,毕竟比他们包括张居正见多识广,可要他像张居正那样天天值班,一天工作十几个,甚至二十个小时,那不得活活郁闷死
轻松自在做个闲臣,才是自己的人生目标,至于辛苦劳累的事,还是不要沾惹为好
所以,当日皇上朱翊钧提议说,如果放张居正家守制,那暂代首辅之职必须是他时,水墨恒当即拒绝了。从各个方面推辞,毕竟与首辅这个职位八字不合呀
仅从这个角度考虑,水墨恒便要百分百支持夺情,尽自己大的努力帮助张居正斡旋。
尽管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如意,游说老天官张瀚失败,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不得不防
尤其是那帮年轻词臣,他们不像久居官场的张瀚,那一个个可是正处血气方刚的年龄。
不听人劝为了抢风头,什么出格的事儿干不出来
费了老大半天劲儿,连张居正的“出声筒”张瀚都说服不了,如何去说服那帮年轻人呢可若任凭他们肆意妄为攻击夺情之举,那张居正真个是鸭梨山大,悲剧的命运就会由此掀开
这是水墨恒为担心的。
在张瀚面前摆明的道理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可张瀚听完之后的反应呢并没有改变他的初衷,依然斩钉截铁地反对夺情。
两百多年的礼制,早已深入人心,一时要改变,又谈何容易
水墨恒想了想,出于下策,也是无奈之举,建议道“先生,既然老天官辜负皇上和太后的期许,不肯出面慰留先生,那干脆,不如由我出面,联络大小九卿来做这个事情,如何”
“不行。”张居正当即摇头拒绝,“你出面不行啊。”
“先生是担心你我的关系世人皆知,若由我出面慰留,难以服膺天下士林”
“是啊”张居正头,感慨地说道,“你我平日做事,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大刀阔斧不避嫌疑,但我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何况夺情这件事牵涉太大,不能给那些清流留下什么口实。”
“这么说,王国光大人和王之诰大人也不行”
“对,他们也不行。”
“难道只能走那条绝路”水墨恒一着急,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绝路”张居正敏锐地抓住话头。
“这个”水墨恒一愣。
“是不是有什么话瞒着我”张居正瞪大双眼逼问。
“我不是有意要瞒先生,而是这个事儿,哎,怎么说呢先生要夺情,我支持先生为了国家,为了天下苍生,不肯家守制,我也理解。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张居正迫不及待。
“但是,为此,需要有人付出巨大的代价,包括那帮词臣,还有先生你自己”
“我什么代价难道要我的命吗”张居正盯着水墨恒,一个疑问两个追问。
水墨恒不知如何答,沉吟片许后,刻意将说话的音量降低,轻轻地,但非常认真“先生,此次夺情风波,受到大的伤害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许正是先生你呀”
尽管水墨恒为了照顾情绪,用的是不肯定的语气“也许”。但张居正听了面色变得灰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