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得惩罚。”李彩凤没等水墨恒话,便明确表态说,“钧儿你是皇上,一切由你说了算。若臣子抗旨不遵免受惩罚,那你威严何在张瀚认为张先生夺情这个先例不能开,那抗旨不遵这个先例就能开”
“太后说得对,就该惩罚,狠狠地惩罚”冯保见李彩凤表了态,也立即附和道,“且不说万岁爷是为国家为天下慰留张先生,即便万岁爷作出的决定差强人意,做臣子的也不能抗旨不遵。”
李彩凤接着又说“钧儿,张先生曾多次教导过你,要做一个英明的皇帝,就不能有妇人之仁。该奖的要奖,该罚一定要罚。对于慰留张先生一事,咱娘儿俩虽然抱有一私心,可咱是太后,钧儿是皇上,难道连这特权都没有吗”
“太后。”
水墨恒不得不喊了一声,感觉自己的本意被曲解了“还记得当初我在先帝面前痛骂高老吗作为臣子,皇上说什么都得照做,哪怕没有任何依据是错的,但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李彩凤护儿心切,越说越激动,像跟人吵架似的,“张瀚是抗旨不遵吧钧儿都没有颁旨,那帮酸文人居然明目张胆地跑到内阁恭贺吕阁老去他们眼里还有皇上还有我这个太后吗此风不杀,钧儿日后独自柄政时,岂不要受他们的窝囊气”
这种情形,又从未发生过。
或许是感觉儿子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作为母亲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执意要为儿子树立威风,所以态度非常强硬。
之前,尽管李彩凤身上有一股泼辣劲儿,可在水墨恒面前从来都是低声细语像个姑娘,也从未反驳过水墨恒。
可这次是个例外。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冯保的目光只得在水墨恒和李彩凤身上游移不定,只是再也不敢随便插嘴说话了。
朱翊钧弱弱地道“娘,孩儿为朝廷为天下慰留张先生,不知千秋万代之后,黎民百姓会怎么看我”
“钧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李彩凤对儿子的提问感到诧异。
“孩儿是皇帝不假。”朱翊钧多少有些紧张,红着的脸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可前朝那些皇帝的功过是非,都被张先生编纂成一本书,叫作帝鉴图说,作为经筵的日课。”
“钧儿,你想说什么”
“孩儿想说,娘,你说孩儿今日所做之事,倘若稍有过错,岂不被后人耻笑”
“钧儿,难道你觉得让张先生夺情,这事儿做错了”李彩凤认真地问道。
“先生刚也说了。”朱翊钧看了水墨恒一眼,“为父母守制乃我朝**,父母过世,子女理应家守制,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这一夺情,张先生就不能尽孝道,孩儿还真怕天下人说我寡恩无情呢。”
“钧儿,自古天为大,地次之,皇帝再次之,双亲又次之,然后是老师,所以才有天地君亲师一说。钧儿,你要记住,天下读书人讲究两个字,一个是忠,一个是孝。”
朱翊钧了头,静静地聆听着。
“孝,是对父母忠,是对皇上。自古忠孝两难全。倘若忠孝不能两全,做臣子的,首先得尽忠,此乃大孝也。岳母在她儿子岳飞背上刻着精忠报国四个字,就是这层意思。”
“那,孩儿夺情,不会遭到骂名”
“不会。”李彩凤摇了摇头,百般恋爱地看着自己儿子,将说话的声音降了两分,和颜悦色开释道,“你如果留下一个奸臣,为的是自己声色犬马,而让他夺情,那后人肯定会耻笑你但钧儿你是为了国家为了天下苍生,而让张先生夺情,这是英明的君主所为。”
“有娘亲这句话,孩儿就放心了。”朱翊钧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再次将目光投向水墨恒,眉头一皱,“只是,先生”
“皇上。”水墨恒连忙开口,再次重申道,“夺情,我是百分百支持的,举双手赞成。”
“可先生与娘亲”朱翊钧红着脸,不知如何措辞。
“皇上,”水墨恒恭敬地解释道,“其实,我与太后的观并不相悖,只是着力不同。”
“哦,是吗”李彩凤浅浅一笑,旋即脸色又是一沉,“你不是反对任何的惩罚吗而我,觉得这次非惩罚不可,此风必杀。”
水墨恒不慌不忙“我只想说一句,此次夺情事件,将会对谁的伤害大谁付出的代价将会高”
“伤害代价”李彩凤眉头一紧,疑惑地问。
“谁的伤害大谁需要付出代价”朱翊钧也盯着水墨恒,喃喃地说,继而目光一凌,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谁反对张先生夺情强烈,朕便让谁的伤害大。”
水墨恒道“但皇上,一个人大的伤害往往不是**上,而是精神上的。”
朱翊钧诧异地问“先生,此话怎讲”
“皇上,这次夺情事件,张瀚大人抗旨不遵,精神上受的压力大吗”
“当然大,朕准备让他致仕家呢。”
“那翰林院那帮词臣呢”
“也大,他们许多是张先生的门生,却要与张先生对峙,而且还惹怒了朕,朕不会放过他们。”
“皇上自己的压力呢”
“至于朕嘛,就担心后代人耻笑。不过,娘亲刚说了,朕是为了国家,为了天下苍生,所以不怕。”
“那,张先生呢”水墨恒刻意将语速放慢声音放低。
“他”朱翊钧讶然,随即瞅向自己娘亲。
李彩凤听到这儿,似乎感觉到水墨恒要说什么,脸上浮现除几分忧愁的神色,怔怔地望着水墨恒。
冯保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