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茂闻声而出,一见面就给了水墨恒胸膛一拳,笑道:“好样儿的,走,喝两盅去。”
除了巡抚王冲,殷正茂身边还多了两位水墨恒不认识的人,一个身着武将官服,白发斑斑,看似年事已高,却神采奕奕;一个身着灰色道袍,儒雅俊逸,年纪看起来与殷正茂相仿。
殷正茂介绍白发武将时,用了一个词:一代战神。原来那个便是闻名已久、战功赫赫的俞大猷;
介绍书生气颇重的中年人时也用了一个词:一代巨擘。周坦这个名字水墨恒第一次听说,但殷正茂是这么介绍的:一代巨擘周坦,心学大儒,师从方献夫。
方献夫,可就如雷贯耳。《明史》上有载:“方献夫,自叔贤,南海人。弱冠举弘治十八年进士,改庶吉士。正德中授礼部主事,调吏部进员外郎。与主事王守仁论学,悦之,遂请为弟子。寻谢病归,读书西樵山中者十年。”
方献夫有“闽粤王门岭南第一人”之誉,晚年乞骸骨后,在西樵山讲学,建立石泉学院,当今有名的西樵大饼就是因他而来。其实他的官儿不止员外郎,曾官拜武英殿大学士,一度担任内阁首辅。
不说这个,单说他能与王守仁论学,就相当牛逼。
要知道,在明朝,若说道教、佛教可以不理会,但陆王心学无论如何跨越不过去。若说明朝有神话般的人物,不是朱元璋朱棣,不是戚继光袁崇焕,也不是李时珍郑和,这个人一定是王守仁(又名王阳明),没有其他,因为他是多面天才。
“久仰,久仰,真乃黄忠在世也。”
“幸会,幸会,名师果然出高徒。”
这是水墨恒分别赞赏俞大猷和周坦的话,完全出自本心,没什么特别夸张或故意逢迎的意味。毕竟一个是自己崇拜已久的神将,一个虽然没有王守仁方献夫那般闻名,但心学的传人不可小觑。
水墨恒想,周坦有那么牛逼的师祖师父,该不会差到哪儿去,怎么说也是如今闽粤王门学派的宗主。周坦,自樵夫,这明显是崇拜他师父的结果,因为方献夫晚年自号西樵。
一番寒暄之后,水墨恒又将莫颜、莫白介绍给大家认识,并感慨道:“想不到这一别,便是月余,中途诸多变故,一言难尽,若非幸得两位姑娘相救,我早已性命不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走,喝酒。”殷正茂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若水墨恒真的出事,都不知怎么向皇上交代,因为水墨恒没有消息,打败仗的事儿一直还不敢向朝廷禀报。
酒宴上,水墨恒将《瓦氏治军要诀》交与殷正茂。
殷正茂转手交给俞大猷,他的官儿虽比俞大猷大,但年纪小了十几岁,且声名似乎有所不及,在俞大猷面前,殷正茂总谦虚地以晚辈自称。
俞大猷翻开要诀,看了两眼,当时一拍桌案,喜不自胜,兴奋而自信地说道:“果然是妙,按此治军要略,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便能训练出一支战胜僮贼的队伍。”
“何为民?何为匪?”这是天坛寺万无师父问水墨恒的话。
当时水墨恒不知怎么回答,可现在有了答案:无论是民是匪,国家最需要安宁。就像坡芽村,哪怕断绝与外界交往的一切途经,也要换取安宁。尽管有些人依然不开心,比如莫颜,但那是安居乐业的大前提。
如果你本良民,甘愿做匪,那对不起,只能剿灭;如果因穷困生活不下去而起义,这不是理由,改变贫困的方法是致富,造反只会让更多的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从而导致穷困的恶性循环。
战争,从来解决不了弱势群体的生活问题,若说能从中得到一丝好处,那也只能是强势群体。
所以,这一仗必须打。
一想到打仗,肯定需要钱,水墨恒问:“朝廷军饷下来了没?”
殷正茂眉飞色舞地伸出两个手指:“不仅下来了,而且还多了给二十万两。”
“多给二十万?”
“朝廷想必是怕老子像李延一样,只会要钱不会办事,索性一次给个够。”
李延生前请饷一百万两,那就是说,朝廷一下子拨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水墨恒有点惊讶,因为从皇宫出来不到两个月时间,出发前高拱和张居正都不止一次哭过穷,说国库已经捉襟见肘拿不出钱,怎么忽然如此慷慨?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明王朝若想挤出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让京官们募捐,给商人巨贾让利让他们主动送钱,拍卖紫禁城中价值连城的宝贝……
可问题是,为什么要多给二十万两?而且朝廷上下皆知,殷正茂贪鄙成性从不手软,尤其高拱深知并痛恨这一点。
水墨恒总觉得这个事儿不合情理,可殷正茂确实收到钱了,而且咨文上明确写着多给二十万两银子作为军费。
恰在这时,听见外头有人高声唱道:“草民从善堪称美,大人作恶亦卑微。如若天子不开颜,管你是谁他是谁?”
在座几个首领,除了周坦。
殷正茂、王冲、俞大猷、水墨恒尽皆一怔。以水墨恒为最,而且关注的重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