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当时就纳闷儿了,从以往的邸报中得知,陕西省属于大案重案多发地带,怎么就处决了两名罪犯呢
艾穆虽然是张居正提拔的。
但张居正只知道他人品好学问好,所以借京察之机,将艾穆从教谕调到刑部,却从未见过艾穆本人。
因此,张居正决定召他一见,当面问个清楚。
两人当时见面的情景是这样的
艾穆刚一走进内阁值房,张居正便拿犀利的目光盯着他,劈头盖脸问“派遣你到陕西督办冬决,感觉如何”
艾穆见张居正一上来就杀气腾腾,都不敢拿正眼看他,逼得低下头去,怯生生地答道“启禀首辅大人,卑职前往陕西督办,还比较顺利”
“顺利”张居正凶巴巴地,直接打断质问,“只处决两名罪犯还叫顺利啊”
“只有两人犯罪确凿,理应当斩。至于其他的,人命关天,卑职,卑职不敢胡来。”艾穆感觉张居正气场太大,而自己底气不足,声音逐渐放低。
只处决两名犯人,到底怎么事儿呢
确实,艾穆在陕西那一阵子,每日查阅卷宗提审犯人,后决定只将重罪坐实的两名犯人处决。
当时,陕西道御史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嚷道“两个才处决两个艾大人,这怎么行”
“为何不行”艾穆反唇相讥,“难道就为了刑部咨文要加额斩决吗“
“对呀,咱不说到底有多少人该杀,至少得满额呀。刑部咨文那是皇上批复的御旨,不杀满额可是有罪的。”
艾穆冷冷一笑“御史大人,人命非同儿戏,人的脑袋也不是丝瓜黄瓜,砍掉了还能长出一个来。”
“可是,确实不止两个该杀呀”御史急眼了。
艾穆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一个多月来,我们提审过堂,认真勘察下来,可不就只有这两名犯人该杀吗”
御史虽然觉得自己有理,可艾穆是特派督办,也不好与他理论到底,只指着面前的卷宗“其实该杀的人犯还有一些,若认真追查起来,哪止两个呀”
艾穆知道陕西道御史的心思,若不如额斩决囚犯,恐怕过不了皇上和首辅那一关。于是大包大揽地说“御史大人,我的意思是,可杀可不杀的,一律不杀。倘若皇上和首辅追究过来,我一力承担责任便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陕西道御史也就闭嘴不过问了。
结果陕西斩决的犯人,全国倒数第一。
艾穆被通知到内阁见张居正时,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心中也已想好了应对的台词。
张居正的眼光何等的锐利,见艾穆答他的问题时脸色泛青,就知道这人是个犟性子,加上艾穆长期当教谕,身上难免沾上文人那酸腐的清流之气。
而张居正一向讨厌清流,所以看着艾穆的样子就生气,决心杀杀他的傲气和腐气,指着案头上的一本考功簿,严厉地说“艾穆,你与陕西道御史的谈话,都记录在案呢。”
“卑职知道。”艾穆不卑不亢地答。
如此一来,张居正加来气儿了“陕西乃边关省份,历来盗贼横行,怎么可能就两名罪犯该杀”
艾穆脸色红了,可心里头不服气。
“刑部派你前往陕西省督办,本是给予你厚望,希望你到那儿恪尽职守风宪一方,谁知你固守清流习气,一肚子的妇人之仁。若都像你这样,那朝廷还办得成什么事儿”张居正字字如火,训起人来戟指怒目。
艾穆被批,犟性子也发作了,虽然不敢大声,可依然嘟哝着申辩道“卑职在陕西督办期间,审阅了好几百件案宗,可该杀的确实只有两个。”
瞧艾穆固执的样儿,张居正将考功簿往案上用力一摔,斥道“只有两个哼,那其它省杀了十几二十个,岂不是滥杀无辜了”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但陕西省确实只有两个。”艾穆执拗地坚持自己的观,拒不认错。
这已是犯了官场的大忌。
要知道对话的人可是首辅张居正,而且不满的情绪写在脸上。有多少官儿想见他一面都见不着呢。
这不是跟自己的锦绣前程过不去吗
本来,被张居正荐拔,又被刑部外派,多好的机会呀在外人看来,不就是出去锻炼一阵子然后京升官的节奏吗
若是将傲气收敛收敛,顺着张居正的意思虚心接受批评,得少走多少弯路对不对
可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有时候认死理钻牛角尖儿。
把张居正气个半死,直接从文案上抄起一份奏折,在艾穆面前一晃,斥道“你口口声声说陕西省该杀的犯人只有两个,可陕西道御史的奏折中,该杀的至少有三十人之多。”
张居正用灼灼的目光盯着艾穆“你说,这怎么解释”
艾穆虽然对张居正心存敬畏,可仍然嗫嚅说出自己的观“在这件事上,卑职与御史大人是有分歧。卑职以为,皇上初登大宝,理应厚生好德体恤万民。冬决一事,宁可漏网一千,也绝不错杀一个。”
“放肆”张居正当即大怒,脸色气得铁青。
当初看在艾穆与自己同乡的份上,让他去刑部多加历练以备日后重用,看来希望落空。
艾穆瞧张居正盛怒的样子,慌忙滚下椅子,“噗通”一声跪在张居正面前。
张居正恶狠狠地道“陕西该杀之人,绝不止两个,陕西道御史汇报上来的三十几个,我觉得都少了。不说那些作奸犯科杀人越货之徒,单与番邦的茶马交易,就有多少铤而走险的宵小之辈,那些人都该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