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要去荆州城”朱翊钧一愣。
未等水墨恒话,冯保便帮着说“想必水少保是想代替万岁爷去荆州,以表达万岁爷对张老太爷的哀思之情。如此一来,也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朱翊钧望着水墨恒。
冯保接着又说“万岁爷要夺情,在吴中行和赵用贤等目光短浅之辈眼中,以为万岁爷薄情寡恩,只因父死守制是天经地义之事。他们哪知道,万岁爷正是为了天下人着想”
朱翊钧想了想,头道“大伴的分析有几分道理,先生的心朕也明白。可是朕乃九五之尊,作出的决定既是为了天下,那为何还要受到吴中行等之流的牵制”
“是,是,是,万岁爷说得是。”冯保连连头。
“若他们不上疏谏止夺情,先生提出要去荆州一行,朕会马上头同意可经他们这么一闹,朕若派先生去荆州,岂不是有向他们低头之嫌在这件事上,朕必须保持足够的坚挺。”
听朱翊钧的口气,水墨恒明白,那肯定是不放。若是放了,以为自己的权威打了折扣。
看来,在夺情一事上,慰留张居正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皇上要借此为他自己树立威权。
朱翊钧继续说“刚一接到张老太爷辞世的消息,朕便第一时间派乾清宫的主管前往荆州祭悼,早已表明了朕的心意。所以先生这个提议,朕不同意。而且在这多事之秋,张先生心情又如此沉重,难免有精神恍惚之时,朕还需要先生的鼎力相助呢。”
“臣明白。”水墨恒只得头,再说就是不识时务了。
“先生明白就好。”朱翊钧露出一丝喜色,也许是对自己刚才的辩驳感到满意,也许是因为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威权而感到高兴,洋洋自得地说道
“其实关于夺情,娘亲看得明白,先生看得明白,张先生也看得明白,朕以为这就足够了,何必受到吴中行之辈的影响他们敢忤逆朕的旨意,将他们打入监牢便是。”
水墨恒算是看透了,形势也非常明朗,李彩凤一放权,朱翊钧的翅膀立即变硬想飞。
任谁也休想阻挡,因为他要行使天子的威权
就在这极不和谐的旋律中,司礼监的一名秉笔太监进来传讯“启禀万岁爷,内阁张先生奏疏到。”
“什么奏疏”朱翊钧问。
“是乞恩守制疏,刚刚才呈送上来的。”
“念给朕听听。”
“喏。”秉笔太监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就念开了。
奏疏写得比很长很长,得有两千多字,虽然孝子之情哀溢于纸上,可请求家守制的语气并不十分坚决。
而且老调重弹。
像水墨恒和冯保这样的明白人一听便知,那只不过是张居正迫于形势而作出的敷衍之词。
明确地说,是针对吴中行和赵用贤的疏文而写。
“正合朕意正合朕意”朱翊钧听完,却喜上眉梢,随即对秉笔太监下旨道,“传朕的旨意,将这篇疏文刊载在今天一期邸报上。记住,要全文刊载,一字不漏。”
“遵旨。”秉笔太监去了。
“大伴,你也去吧,着锦衣卫将吴中行和赵用贤拿了,明儿早押到午门前下跪示众。”
“是。”冯保也去了。
西暖阁留下水墨恒和朱翊钧两个。一个感到十分压抑,心中难免苦闷一个却满怀激情,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意。
水墨恒也想离开。
但朱翊钧没有发话,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后,才笑吟吟地说“先生,我第一次感觉到做皇帝好过瘾。”
操,做皇帝当然过瘾。你还没到老子这个年龄呢,不然左拥右抱花天酒地的,很就会分不出东南西北
“先生为何不说话”
操,这不明知故问嘛。连续拂却老子两次,还要装出一副有理的样子,你丫真是长大了。
“先生是不是有心事或不高兴”
事不过三。这水墨恒不想说话都不行,笑了笑道“心事肯定有,但我很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看着皇上一天天长大,都能单独处理政务了,我当然高兴。”
“先生别去荆州了。这个时候去荆州,不明事理的人还以为朕故意将你撵出京城呢。你和张先生,朕一刻也离不得。”朱翊钧说着还行了一个学生礼,“望先生体谅”
“皇上言重了。”
“先生明白朕的苦心就好。”朱翊钧说罢,突然大喊一声,“传朕娘亲来西暖阁。”
好你个臭小子,将事情处理完了,也道完歉了,马上便将你母亲拉过来哈,之前干嘛去了
水墨恒恨不得上去踢朱翊钧一脚,他娘的,老子小瞧你了。
过不多会儿,李彩凤翩然而来。
朱翊钧笑着迎上去,恭敬地将李彩凤扶到绣椅上坐下。
水墨恒看得很清楚,朱翊钧冲李彩凤使了个眼色,似乎在炫耀地说,娘亲不在,孩儿也能搞定。
李彩凤坐定,带着几分歉意,冲水墨恒道“不要怪钧儿,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钧儿已经十五岁了,不小了,他需要锻炼,需要威信,需要咱们给他柄政的机会。”
“我明白。”水墨恒摆了摆手,示意李彩凤不用解释。自古女子都一个样,晒娃狂,宠娃狂,恨不得将所有的爱都给予孩子,也不问对孩子到底有益无益。
“明白就好”李彩凤幽幽言道,“做娘亲的,当然希望儿子些长大。”
“是啊”水墨恒也幽幽言道,“皇上是长大了,他很聪明,可喜可贺。”
“都是先生教育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