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
“九,十”
每位罪官跟前,除了两名轮番廷杖的士兵外,还有一个专门报数的士兵,每廷杖一下,他们就高声报告杖击的次数。
而每一个数字喊出来,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一位观刑者的心窝子里。
这些数字对观刑者来说还有感受,可对受刑者本人,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
五名受刑者昂起头,也就起初这么几下子。十几下子之后,他们已经动弹不得了。因为他们的手脚全被拴得死死的,所以看不到他们做任何的挣扎与扭动。
“十五,十六”
“十九,二十”
二十下子之后,这五个人已经浑如死去。
“三十一,三十二
“三十五,三十六”
等打到三十几下过后,他们已经全都昏死过去。接下来任凭杖下如雷,五个人就是一动不动。
连头颤动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每一杖就像是打在棉花团上。
其实,打到三十几下子才晕死过去,已经是行刑的士兵手下大大留情了。
一方面朱翊钧明确有令,也答应过水墨恒,不能要这几个人的性命。另一方面,这些行刑的士兵,包括他们的班头和站在朱希孝旁边的小校,通通都暗地里收了贿赂。
受刑者的家属人上托人,暗中花了不少银子。
加上张位习孔教等一般银子,恳请他们今日下手一定要轻些再轻。
这才导致他们能挨到近四十下子。
否则,若这些行刑士兵使坏,别说四十来下子,就是几杖下去都可以把你骨头敲碎,二十杖之内绝对可以让你命丧黄泉。
想想,那栗木棒多硬
而且,打人的那头做成棒槌状。
这还不说,还用铁皮子包着,上面还镶有倒钩刺。
打的是光秃秃的屁股。
卧槽,想想都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行刑的士兵都经过了专门训练,知道怎么下手怎么用力,尽管表面上他们将刑杖举得高高的,挥下去时也看不出什么差别,感觉他们都十分猛烈。
可就在挨近受刑者屁股的那一刹那,他们手腕突然一硬,将灌入刑杖的劲儿往收了一大半。
而且,他们落杖尽量不打在关节处,只是打在软乎乎白花花的屁股肉上面。这需要功夫与训练。
尽管如此,毕竟这带有铁皮倒钩刺的栗木杖威力太大,受刑者虽然能捡一条命,依然是惨不忍睹。
“五十七,五十八”
“五十九,六十”
随着这个数字的报出,意味着吴中行和赵用贤两个的廷杖宣告结束。躺在那儿血肉模糊,一动不动,那惨劲儿就不说了。
剩下三人的廷杖依然在继续。
只是往下的每一杖,让观刑者惊心动魄。
估计也是怕将他们真的打死了,行刑士兵手中的刑杖变慢了下来也或许是行刑士兵真的累了,一个个满头大汗,本来就横肉面生膀大腰圆,这会儿气喘吁吁手臂发软。
“七十七,七十八”
“七十九,八十。”
终于打完了。喊到这后一个数字时,报数者将余音拖得又长又重,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就在这托音中,行刑士兵扛着十根带血的栗木棒,一字儿走进左掖门边的值房。
刑场两厢观刑的官员,莫不长吁一口气。
看得出来,主刑官朱希孝在整个行刑期间,紧张得不行,从开始到结束就一直在流汗,眼下衣衫都已经湿透了。他瞅了瞅躺在地上的五个大血人,赶紧抬手对小校说“散”。
小校跨前一步,高声喊道“列为官员,请散场”
顿时间,两边厢的官员像潮水一般低着头散去,全都不敢议论什么,不敢在此多逗留片刻。
只有水墨恒,他向午门城楼上看了一眼。而就在他抬头往上看的那一刻,朱翊钧也向他招了招手,脸上还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今天的主刑官朱希孝和观刑的数百名官员,以及受刑的五人,全都不知道十五岁的皇上打从辰时起,就在冯保的引领下,偷偷地登上午门城楼,在罩着薄纱的木格窗棂后头,观赏整个行刑的过程。
朱翊钧招手,水墨恒不得不去。
登上午门城楼,水墨恒的背心感觉有些凉凉的,尤其是看到朱翊钧脸上那得意的丝丝笑意。
“先生,朕答应过你,没要他们的命。”朱翊钧轻描淡写地说。
“谢谢”
冯保从旁小声提醒“万岁爷,廷杖已结束,咱别看了,东暖阁吧这场面太血腥。”
朱翊钧却动也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刑场,居然以兴奋的口吻答道“大伴,你咋这么没出息呢朕还要看着他们五个人被拖出午门哩,看谁以后还敢触犯朕。”
然后又冲水墨恒招了招手,只是没扭头“先生,你过来。”
水墨恒跨前几步。
这个时候,朱翊钧突然一头,眼神里射出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杀气来,一字一顿道“到今天,朕才尝到当天子的滋味儿,原来是这么爽”
“咳咳”水墨恒情不自禁地咳嗽两声,咳完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万岁爷,你”冯保如同被灼热的火苗烫了一下,浑身猛地一震,陡然间感觉眼前的朱翊钧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童心未泯的小皇上了。心里一酸,眼角竟滚出几颗泪珠。
其实这个感觉,水墨恒早在朱翊钧连续传了两次口谕让他务必进宫,进宫后又一言不发,摆出皇帝的威严,直到成功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