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又在讲笑话了。自皇上出生那天起,你就是他的大伴,陪伴了他十五个春秋。”水墨恒一脸的嫌弃,“皇上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清楚除了李太后,如何控制皇上的yù_wàng,清楚的就应该是你冯公公。”
冯保叹了口气,幽幽言道“理论上好像是这么事,可咱也有难处呀,你还记得去年春天那次大经筵吧因为万岁爷在经筵上念错了一个字儿,被张阁老当众纠正。水少保,你猜万岁爷怎么着”
说到这儿,冯保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在那么多讲师和文武官员面前,万岁爷觉得脸面挂不住,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私底下不止一次念叨过呢。”
这件事,水墨恒当然记得。
去年大经筵上,皇上因为读到论语中的“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时,将“勃”字错念成“bo”。
这个“勃”字,本该读“be”,而不该读“bo”。
当时听经筵的官员很多,听到皇上读错,不禁面面相觑,但都没敢立即当面指出来。
只有张居正这么做了,而且大喝一声,这字读“be”,不读“bo”。丝毫没有顾及皇上的颜面,俨然一副师长训斥学生的姿态。
或许因为张居正觉得教导朱翊钧十几年,居然连论语上面的字都能念错,所以一时生气才失态大喝。然而张居正只想着朱翊钧是他的学生,却忘了朱翊钧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朱翊钧被斥,小脸蛋儿一片通红,看着张居正拂袖而出,不知如何是好。
对这件事,当时官员们私下也有议论。有的说张居正太霸道,有的说张居正治学严谨。
反正批评的有,赞赏的也有。毕竟张居正做的,是他们都不敢做的事。
听冯保突然提及此事,水墨恒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纠正皇上的错误,或是控制皇上的yù_wàng,的确是个危险的游戏。
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臣子往往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保是个猴儿精,太清楚不过。
所以,当听到水墨恒让他琢磨怎么控制皇上的yù_wàng,甚至担惊受怕。
见冯保如此谨慎,水墨恒头道“我非常理解冯公公的心态和处境。可是,若连你都不敢指出皇上的不是,那满朝上下公公还指望谁呢你可是与皇上朝夕相处的大伴呀。”
冯保一脸的苦色“正是朝夕相处,彼此太过了解,所以才不好相劝呀咱又不是他真正的家长,说得难听,终究不过是皇家养的一条狗,只不过我这条狗高贵些而已。”
这事儿确实不能强求冯保硬着头皮做,他是什么性子,水墨恒也清楚不过,只好说道“那这样吧,冯公公安排个时间,我单独与李太后沟通一次。”
“如此甚好”冯保登时感觉轻松许多,继而又说,“只是,瞧李太后的心思和行为,恐怕要逐渐放权给万岁爷,有意锻炼万岁爷单独柄政的能力。”
“这个过程终究会来。难不成让李太后一个女人摄政一辈子权利终要下放给她儿子。只不过,早来有早来的好处,也有早来的坏处,咱们需要提早堤防。”
“水少保所言极是。”冯保连连头,“我尽为你安排。”
说到这儿,冯保脸上忧愁又浮现,叹了口气,问“只是水少保自成亲后,单独与李太后相见的机会少之又少,不知与李太后还能像当初那样心有灵犀吗”
冯保心思细腻,不愧为察言观色揣摩推测的高手。
这也正是水墨恒所担心的自己说的话还有没有当初那样有效力这次朱翊钧执意廷杖吴中行等几个,就是明显的一例。
若非她放权,有意让朱翊钧树威,相信朱翊钧不会这么做,至少会犹豫,不那么坚决。
“她事先知道我的态度,终选择避说明什么是不是表明我的话不再有当初的效力”
这一,局外人冯保看出来了。
身为局内人,水墨恒自己又岂能不知“当初对我言听计从,是因为朱翊钧登基不久,年龄又小,地位不稳,所以处处需要我可现在形势大大不同,在张居正的治理下,已经呈现出中兴的好气象,导致行事上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一切都在变啊。
就像一个人,从穷光蛋变成大土豪,无论心态还是行为方式,肯定前后不一样。
而且,水墨恒一再强调,自己只想做一名闲臣,绝对不愿意像张居正那样为国操劳过度。
那么,作为李彩凤和朱翊钧,自然也会掂量,这个国家需要张居正这样的人,还是需要水墨恒这样的人。
所以,冯保问到子上了。
水墨恒想了想,道“冯公公的担心不无道理,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吧。的确,我的理想是做一名闲臣,可至少得努力证明我有这个能力和资格。”
冯保满意地笑了笑“有你出马,我就放心多了。好了,我也该司礼监了,万岁爷还让我拟旨,传给各大衙门呢。”
“公公,请”水墨恒望着冯保笃笃而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一肚子话要对李彩凤说。
从乾清宫出来,没有府,而是想着直接去水莫居,感觉夺情风波终于告一段落,心里头也少了一宗大事,突然想小酌几杯。
可走出皇宫大院没几步,便被邹元标迎头拦住。
水墨恒一愣。
邹元标先是施了一礼,然后不卑不亢地恳请道“水少保,下官能否与你单独一叙”
“什么事吧”
“此地说话多有不便。”邹元标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