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水墨恒李彩凤朱翊钧冯保乔装出宫,算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起逛过花市,一起去过卜易居
但赶集,确实还是第一次。
棋盘街本来人气就旺,各色铺面琳琅满目货物齐全,加上又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两边各搭盖了长长的棚屋。
从一头望去,整条街如同被切割成了两列,分为三个单元,每个单元都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从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到布匹绸缎古董字画,应有尽有引客的伙计,坐店的朝奉,个个有模有样。每个店铺边角,还插着一杆迎风招展的旌旗。
朱翊钧早已兴奋得不行,扭头冲水墨恒财大气粗地道“先生,你要什么样的字画我送你。”
水墨恒心里想着“为你出宫赶集散心找个借口,你还当真啊”嘴上道“多谢名人字画吧。”
“好”朱翊钧一挥手。
此时的棋盘街,到处充满了叫买叫卖的吆喝声。
朱翊钧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的商业景象,若不是需要谨慎陪伴娘亲,又要顾及帝王的体面,恨不得一口气从街头跑到街尾,先大饱眼福,然后再一家一家地仔细观赏。
幸好棋盘街宽敞,否则道路两边都盖了棚屋,人哪还能挤得进去
“少爷。”
冯保对朱翊钧的称呼也改了,望着接踵摩肩的人群,建议道“要不咱先等等,人松散一再进去。”
“那不好玩儿。”
朱翊钧一歪脖子,不乐意“既是赶集,就得有人气,若满大街只有咱几个逛,那有啥意思娘你说是不是”
“钧儿说得对冯,哦老冯,咱今天就当一普通百姓,该怎么挤就怎么挤。”
“娘亲圣明。”朱翊钧说着,便瞅准了一家卖字画的店铺,一摆手,“走,去那家看看。”
说着,就往前挤。
冯保跟在后头,本想走在后,但怕碍眼。
引客的伙计穿着对襟短褂,头戴一袭逍遥巾,脚上穿着一双平口布鞋,见客人来,连忙迎了上来,作揖打躬道“几位客官,需要字画吗咱这店里卖的都是古字画。”
“好,若有看上眼的,便挑几幅。”朱翊钧第一个进去。
“凡进我这家店的,只要真心冲着字画来,绝不会让客人空手而。”伙计信心十足。
冯保头望了一眼,跟着进去。
水墨恒和李彩凤殿后。
朱翊钧踱到右边,看见画架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面是数座峻峭的山峰,笼罩在一片迷茫的风雪中,笔意看上去放荡不羁,却又不失严谨干净,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这画谁作的”
刚才那名伙计依然在外头引客,店里另一名伙计慌忙走过来,上来便夸赞“哎呀,看不出客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眼力,这幅画可是一位大家所作。”
“谁”
“倪瓒。”
“倪瓒是什么人”
这时,冯保站出来道“倪瓒是前朝末世的大画家,与黄公望王蒙吴镇合称元四大家,江苏无锡人,外号云林子,擅长山水竹石枯木等,与本朝唐寅齐名。”
“这么厉害”朱翊钧讶然,显然听过唐寅而没听过倪瓒。
“是。”冯保介绍道,“倪瓒在世时,名气非常之大,即便当道政要求他一幅画也非常不易。他不仅画画得好,还写得一手漂亮字,只是一生爱洁成癖。”
“先生曾说过,但凡大文人都有怪癖,所谓洁身自好,其实不过是另一种沽名钓誉罢了。”朱翊钧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那画,“当然,艺术成就往往由此而诞生。”
介绍的伙计愣在旁边,发现居然插不进去嘴。
欣赏了一圈儿,朱翊钧问“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伙计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客官,这是倪瓒生平得意之作,叫作江岸望山图。我这店里还有其它三幅,幽涧寒松图秋林山色图鱼庄秋霁图,都堪称上乘佳作。”
朱翊钧转身冲水墨恒一笑,意思是还满意不
水墨恒头。
“那就是它了,将其它三幅也都拿出来,我全要了。哦对了,多少钱一幅”
“一幅一百两银子。”
“那四幅就是四百两银子”朱翊钧盘算着问,“这画儿不会是赝品吧”
“绝对不是。你看这宣纸的成色,印泥的特,都分明是前朝的旧物,假不了。年轻客官如若不信,不妨让这位老人家,或那位先生和夫人过来品鉴一下。”
四人听了皆是一愣。
不过谁也没言声去刻意辩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尴尬的情景。
四人在一起,不认识的都这么认为水墨恒和李彩凤是一对儿,朱翊钧是少爷,冯保是管家。
“一百两太贵,给个实价,我们诚心买。”朱翊钧砍起价来。
水墨恒和李彩凤心有灵犀,都感觉朱翊钧难得出宫一次,索性让他自己做主,所以站在旁边不搭话,看他一个人尽情表演。
“多只能降一成。”
“那就是一幅九十两”
“对,不能再少了,买倪瓒的画,人多。”
朱翊钧确实难得表演一次,也从讨价还价中感到一种感,见娘亲师父大伴都瞅着他,来劲儿“咱不少给,你也别多要,四幅画三百两。”
给人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
“客官再添儿,这样我要倒贴钱了。”
“做生意的都这么说。”朱翊钧笑道,“傻子才信呢。卖不卖吧”
伙计犹豫一下,决定说“好,成交。看这位客官一表人才,能说会道,将来一定龙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