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乡试者,为举人。
“小姐,你别惦记这事儿了。”玉嬷嬷很是无奈:“大少爷这是去考试,不是去玩,哪里能带着你?太太不许,你该体谅些,而不是闹脾气乱跑。”玉嬷嬷总是不遗余力的逮着话茬就劝说她。
穆春却没有功夫回她。
她心里的惊涛骇浪,不亚于当初发觉严家二爷欺骗她的那个时候。
诧异、震惊、不敢相信!
只是,相比于那时的愤怒和憋屈,此刻,却是喜悦充满了她的胸腔。
她忽然撒丫子就跑,像风一样快。
她满心满意的欢喜,洋溢在脸上的快乐,暗自窃窃的庆幸,还有心里死死压抑住的惊悚,都让玉嬷嬷诧异万分,无奈摇头。
果然,她家大小姐虽然说了要改,可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还是彰显无疑。
难怪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玉嬷嬷只能加快脚程,追上穆春。
却见穆春攸地收住脚步,呆呆站在前头,像是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动不动。
从这个角度,穆家大宅近在眼前。
上一世临死前,穆春连爬都没能爬到的朱雀大街的拐角处,最后看上一眼的穆家大宅。
此刻近在眼前,她却忽然不敢再走。
她怕,怕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就那样恍恍惚惚,傻傻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在大门口等待她归来的妇人。
那是她的亲娘,周氏。
“算大小姐你有良心,还知道等等奴婢。”玉嬷嬷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分说拉着穆春就往前:“跟太太说一声,她急坏了。也不知道你冲出来躲在那里,叫小丫头们找也找不到……”
玉嬷嬷一面唠叨,一面拉她。
每走一步,穆春心里就忐忑一分,生怕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不过是幻梦一场。
更怕,她忽然回到那个大雨滂沱的午后,铺天盖地的雨水和极端难忍的疼痛。
刻骨铭心,生生世世不忘。
穆春狠狠地掐手背,疼痛让她清醒。
直到她被一双温暖的手托住脸,左摇右摆,被上下打量额头上的伤口:“瞧你,真是活该!”
妇人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却又小心翼翼帮她吹了吹伤口:“还愣着?回去上药!等着挨罚吧!”
声音严厉,却带着关爱。
穆春忽然拉住她的衣角,狠狠扑进她的怀中,鼻腔瞬间袭来一阵酸楚,眼泪就悄无声息流下来:“母亲……”
“这会儿知道怕了?”穆春从来是无法无天的模样,此刻撒娇,倒让周氏有些心疼。
周氏抚摸着她的头发,收起当家主母的威严,以母亲的口吻宠溺的笑着:“别在大门口这样,让人瞧见了笑话。”
穆春不肯将头抬起来,周氏只好拥着她,不忘吩咐奴仆:“大小姐跟大少爷在门口不愉快,大小姐躲在拐角处哭呢,还以为她瞎跑了,虚惊一场。你们回去,就照这个说。”这是为她贸然跑出家门进行遮掩。
周氏对掌上明珠,难得心软一次。
走下台阶,拐过正门,母女二人往侧面的二门进去,
穆家的大门,只有平素来了尊贵的客人才会开,她们日常都是走西面的侧二门,这里离内院更近。
直到进了周氏的屋子,看了那些熟悉的摆设和面孔,穆春才敢真切地肯定,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四年前,元启六年。
这一年,她十四岁。
若是大哥真的是三日后启程去楚州应试,那今天,应该也是八月初一。
彼时,穆家大小姐穆春,再有一年及笄。
“拿伤药来。”周氏落座,在身为母亲的温和慈爱之外,露出当家主母的气势:“给小姐清理一下伤口。”
陪嫁丫鬟珍琴忙去取了一个瓶子,小心翼翼帮穆春上药包扎。
珍琴和玉嬷嬷一样,都是贴身伺候周氏的,是周氏的陪嫁。珍琴一辈子没嫁人,如今快三十了,还是梳着姑娘头。
玉嬷嬷是周氏的奶娘,年近五十,早些年嫁过人。
后来丈夫死了,她又无所出,念着哺育过周氏的恩情,来穆家投靠,伺候了周氏二十几年,按规矩,穆家要给她养老送终。
周氏还有几位陪嫁大丫鬟,有些配了人嫁出去了,有些命短的早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因嫁给庄子上的管事有庆,人都叫她有庆家的。
此外,就是玉嬷嬷调教的,在穆家东院伺候的一些小丫鬟了。
穆春静坐不动,任由珍琴摆布,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瞧着周氏,满眸子雾气水光。
“别看我。”周氏瞧着穆春可怜兮兮的模样,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偏不肯让自己心软:“你都十四了,这性子再不收敛些,我只能把你拘在屋里,哪里也不许你去。”
穆春没说话,还是定定瞧着周氏。
周氏眼里的柔情和无奈,化为恼怒,正待发火,就听女儿悠悠的叹一口气:“母亲别生气,我以后都听你的就是。”
周氏跟玉嬷嬷一样,眼里有震惊,有狐疑,有不相信自己耳朵的难以置信。
不过,她认真看了穆春几眼,语重心长说道:“春儿,不是母亲非要拘着你。只是母亲身为穆家的长房太太,自然要以身作则,若是儿女都管教不好,难以服众。再者,以前你年岁小,胡闹撒娇也就过去了,你二婶三婶也不好说什么。可现在你大了,再胡闹,那就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失职……”
女不教,母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