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蕤的问话让苏梨不自觉颤了颤身子,心中暗自一番思忖。
这个问题当真是不好回答的,且不说她自己也不知昨晚吹奏的那个曲子从何处学来,单只拿圣上之物擅自使用便是大罪。
如今听到陛下的声音,她已经很确定昨晚上遇到的那个便是皇帝本人了。不过,听语气与昨晚却大不相同。
昨晚上的陛下……语气漂浮不定,似乎饮了不少酒,如今一觉醒来记不清昨晚的事也说不定吧?
这般想着,苏梨决定来个死不认账。左右当晚除了她和陛下以外,周围也没外人,自没人给陛下作证。
她垂首回话道:“回禀陛下,昨晚上奴婢捡到这玉箫后在冬茶花下小坐了片刻,却并未吹奏过什么曲子。此玉箫乃圣上之物,奴婢怎敢亵渎?”
佟蕤眉头拧了拧,细细打量着她,似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
这丫头说昨晚上并未曾吹奏过什么曲子?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听到了《锦瑟秋》的曲子,怎会有错?
可仔细想来,这宫女又如何会吹奏那支曲子呢?倒真是他自己喝醉酒出现幻听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昨晚上的确喝了不少酒,直到现在脑袋还有些发昏,对于昨晚上发生的事的确是没有十足的确定的,如今又见这宫女答得不卑不吭,他不免产生了自我怀疑。
可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亦或者,此女昨晚上当真吹奏了《锦瑟秋》,但不敢认罪,故而矢口否认?
这般一想,佟蕤蹙着眉头看她,声音低沉有力:“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个什么下场?”
苏梨心尖儿颤了颤:“奴婢不敢有半句妄语。”方才既然已经否认,如今便没有被他吓唬一句便认罪的道理。此时不认,他也抓不到自己什么把柄,可一旦认下,那欺君之罪可就坐实了。
她依旧挺直了脊背,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佟蕤眯了眯眼,一语未发。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苏梨还在地上跪着,因为时间太久,双腿早已有了麻木之感,却一动未敢动。表面上虽然装的淡定,可心里到底是有几分发虚的,只觉得这时辰颇为难熬。
“你叫苏梨是吧?”佟蕤终于开了口,他自然地摸着下巴,清冷淡淡的话语令人听不出情绪。
苏梨低头乖乖应着:“是。”
“哪个梨?”他又问。
“回禀圣上,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梨字。”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佟蕤心中跟着默念了一遍,眸中神色渐渐有了变化,脑海中有记忆浮现。
——“公子,你受了伤昏倒在地,我只好将你带回山上了。”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佟某日后定当回报。”
——“原来是佟公子,小女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须报答。”
——“敢问姑娘芳名是……”
——“小女苏梨,梨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梨。”
佟蕤思绪回转,目光紧紧锁定在她娇弱蹁跹的身躯上,神色复杂而深邃,一双眸子似乎有穿透力一般,想要将她这个人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大殿内又寂静了半晌,他方开了口,语气比方才更加疏远,听上去高不可攀,令人生畏:“这名字不适合你,改一个。”这是命令的口吻。跟他心里的那个人同名,这让佟蕤觉得有些看不大顺眼。
苏梨听了也有些心中不悦,这名字是她母亲给取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据说那是父亲和母亲的初遇。
不过天子就是天子,半点对抗不得:“是,不知陛下希望奴婢改成什么?”
佟蕤瞥了眼案桌上摆着的那支玉箫,又瞥向中央跪着的姑娘:“红玉吧。”
这名字……相当俗气了,一听就是个丫鬟宫女的命。
“奴婢感谢陛下赐名。”她口是心非道。毕竟现在对她而言,还是活命更重要些。
佟蕤满意于她的听话,轻轻点头:“退下吧。”
—
出了养寿宫,苏梨双腿一阵发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滑中还透着温热,没掉。
她长舒一口气,径自走出宫苑的大门,盈凡正在不远处焦灼地等着,看到她疾步上前来:“可算是出来了,陛下没有为难你吧?”她十分关切地询问着。
苏梨摇摇头:“还好,我没事。”
“我就说嘛,你是给陛下送东西的,又不是盗取了圣物,陛下必然不会怪罪你的。”盈凡说着,拉住了她的手,“咦,你手心里怎么全是汗?”
苏梨匆忙收回手:“小人物没见过世面,吓着了。”
两人边说边走,后面却突然传来齐瑞的声音:“红玉,且慢!”
红玉?苏梨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改名字了,她缓缓停下来,转身看向齐瑞,屈膝行礼:“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齐瑞笑着走过来,态度明显转变很多:“陛下说了,你拾得陛下贴身玉箫,也算有功,这些都是赏赐于你的。”说着,侧了侧身。
苏梨看向他身后,两个太监各端了个托盘,托盘之上是雕琢精致绝伦的红木匣子。
齐瑞指了指道:“这是一盒珠宝首饰,这一盒是一千两白银。”
盈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苏梨也是久久不能回神。
齐瑞笑着提醒:“怎么,还不接着谢恩?”
苏梨整个人跟做梦了一样,如今听到齐瑞的提醒忙下跪谢恩,盈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