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知道那女子无孙儿。
对方年岁尚轻,估摸也就二十岁左右,只是她看起来略显憔悴,皮肤蜡黄,身上衣物也有许多沾污和细小的补丁。
作为年轻妇人,若非家境真的很穷困潦倒,一般少会如此,想必对方在家中的地位并不如何,兴许还有些艰难。
再者,对方看她的时候眼底虽明显有嫉恨,但在看安康的时候更浓的嫉恨中却带着羡慕和不自觉的黯然。
所以安宁推测,对方可能是还没有孩子,或者没有生出男孩。
在乡村,重男轻女依然存在。
她称呼对方婶子就是在讽刺她年华未逝却已苍老,提醒她带孙儿来也是刺激她无子,没有儿子,哪来的孙子。
“娘当然知道她没有孙儿,娘是故意气她的。”安宁轻笑。
安康闻言,顿时忍不住抬眼看她,有些懵懂不解。
看小家伙歪着头,灵动黑亮的双眸里带着好奇和求解的意味,安宁被萌到了,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啃了一口,又在小孩惊住的时候开口。
“她口出不逊,娘自然也不是白让人骂着欺负的白包子,只是有时候回击并不是只有吵闹和蛮力,我们需要动动智慧,怎么用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反击回去。”
安康愣了愣,随后皱皱小鼻子,好像有些为难和不解,“可,小虎子的先生说,我们要以和为贵,不要轻易和人争吵。”
安宁微愣,随后明白他口中的先生应该是小虎子的教书先生,那位村里唯一的秀才陆先生了。
“康康,先生说得并没错,人多需以和为贵,方能知行致远,广结良友,为人所敬,不过在这基础上却也要分辨情况和对象。就像刚刚那位,若娘不反击的话,对方只会变本加厉不闹不休,有些人你以和为贵不予计较,他们却会以为你软弱好欺。当然,所谓百忍成钢,有些事情也要审时度势看情况,不过这期间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什么都能吃,就是绝对不能让自己吃了亏。”
安宁也不管小家伙听不听得懂。
他们母子在村里的处境即便没有之前安宁做出的事情,也是极为尴尬的。
不管在哪个时代,未婚生子的女子都会招惹骂名,无论她是否无辜。
即便他们不知道安宁未婚,多以为她被丈夫抛弃,却也多惹猜疑。
而在这样不健全的单亲家庭中,安康便会成为最大的论点。
以前他接触的人比较少,而且人还小,很多人若无恶意,也不会随意在小孩面前说这些。
但以后她做生意,要接触的人多,康康身边的人也会多起来,形形色色的人都会有,届时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她不愿意孩子受委屈,可目前这样的问题却是无解,只能开始打预防针。
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她可不愿意小包子又缩回保护壳里,一辈子自卑怨恨。
一些反击有时或许很不理智,但这样的发泄却也能潜移默化的增加孩子的底气和心理上对自己的认可感,而不是在退缩中也承认了自己的自卑怯弱。
她或也可以把孩子当温室里的花朵保护起来。
可她无法保护对方一辈子,一味的保护只会害了他,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的经历。
何况,作为她安宁儿子,唯一的亲人,他可以一事无成,却不能自卑懦弱愚不可及。
……
“杜二哥,你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安宁,我想再确认一下,你真的决定和我们合作么?我不是怀疑你的诚意,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里边说没有要还人情的意思我是不信的,但我也明白你的好意,只是若真和我们合作,未来或许我们有可能会成为你的拖累。”
杜峰在尝过安宁留下的糕点,又听了父亲的转述后,他当下就忍不住急急跑来见安宁。
在外面闯荡的他要更清楚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
而且他也不会去纠结对方是不是为了报恩,不管如何,只要最后大家能双赢便可。
并且对方为了报恩,在明知道这样对自己的利益有损的情况下却还是做下这样的决定,也说明对方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且不重利,能找到这样的合作伙伴是最难得的。
安宁失笑摇头,“杜二哥,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多求证,未来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下做这样的决定是对的便可。”
“好!不管如何,我杜家都要承你一个情,放心,我们以后不会纠结于此。”杜峰拍桌大喝,眼底是掩不住的欣喜。
安宁笑着点头,也很满意对方的爽直。
接下来两人就开始围绕这个生意谈论起来,定下初步的计划和执行事项。
铺子名字由安宁取,定为一味阁,主售糕点类,因为目前外边吃食生意中单攻糕点的很少,所以和酒楼之类的对冲也少。
铺子选址和材料资金、店面装修等都由杜家负责,安宁则出食方,掌管厨房事物,负责研究糕点新品等,占五分利。
另外,杜峰提议尝试和天府合作,给天府每一季提供一样新品糕点售卖,寻求靠山。
杜峰现在就在天府内跟着一个管事身边做学徒,如果安宁愿意,他可以当中间人。
安宁没想到对方还能拉上天府这条线,自然是应允的,有个靠山他们后期也会少许多麻烦。
至于和天府的合作,哪怕是白送几个食方都是可以的,且他们的店和对方并无利益冲突,若合作兴许还是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