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见惯了风浪,令仪不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事事都瞎瞪眼瞎叫唤。
她托着松鼠,语气一沉:“变黑了。”
银针变黑意味着什么,令仪身为医者,再清楚不过。温霖棐阻止她用手摸小松鼠,恐怕就是考虑到了这个原因。
毒下在松鼠身上,可是下毒之人要毒死的,并不是一只松鼠这么简单。
这叫杀鸡儆猴。
令仪心底升起一阵恶寒,勉强稳住了托着松鼠的双手不颤抖。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这样问。
似乎是个很愚蠢的问题,可她不想不明不白的死。这一路以来,她得罪过任何人吗?令仪站在原地出神。
温霖棐放下银针正要回答,就听令仪自言自语道:“是连缬花。”
这一番自问自答,温霖棐无言以对,默默接过僵硬冰凉的松鼠,语气担忧地对令仪道:“去休息一会儿,你太累了。”
令仪木然摇头:“我不累。”
退缩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态愈演愈烈。何况她真的不累。
“不累也得休息,大晚上能干什么,有事明天再说。”温霖棐不由分说推着令仪往床边去。
“霖棐姐,我真的不累,我想查清楚这只松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令仪眼疾手快攀上了屏风的一角,死活不肯再动,用全身的力气向温霖棐证明,她真的“不累”。
温霖棐怕拽伤了她,无奈之下松开手,嘴上却半点不肯让步:“这件事与你无关,陶少爷自会处理,你好好养伤就是。”
“它出现在我的屋子里,怎么会与我无关。”令仪义正言辞,倔脾气上来,谁都劝不动她。
温霖棐哑口无言。面对这个比她小四五岁的女孩子,温霖棐极难得有了无力感。
这要是谢怀风,就算他再占理,估计也会被温霖棐当场敲晕拖回床上休息。
然而此时温霖棐面对的是令仪。并非不敢下手,而是不忍心下手。
没等温霖棐想好怎么用回应,就听令仪道:“霖棐姐,之前在净业寺,你说我缺少历练,跟别人比起来差了许多,我现在想要历练自己,你又为何一再阻拦?”
如果温霖棐只是劝她明日再做这件事情,令仪不会有任何怨言,顶多挣扎两下就顺杆下了,可眼下温霖棐的意思,分明是要把她从这件事里撇出去。
就算事情发生在栖寒别院,可也是在她们二人的房间,断没有摘清关系的理由。
查毒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她能分担则分担,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看着陶珩衍忙前忙后,最累的人,是他才对。
温霖棐撇清她的关系,一定有其他原因。
温霖棐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而且这块石头还挺重。好歹她还没被砸懵,怔了一瞬,开始认真思考令仪的问题。
从净业寺那次长谈之后,温霖棐便很少再把令仪当做孩子看待,可也正如令仪所说,她总是下意识地撇清令仪与诸多事情之间的联系,可是,为何?
温霖棐沉默了,她站在原地,像是一座千年万年都不会再动的雕塑,陷入长久的沉思。
另一边,东院。
谢怀风有着令仪同样的疑惑,不过他针对的是陶珩衍,而非温霖棐。
在令仪的事情上,陶珩衍和温霖棐似乎经常能达成一致,但谢怀风却是十分不解。
“说她涉世未深的是你,不让她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的人也是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纠结了?”谢怀风摸着下巴,在屋里来回踱步。
陶珩衍不以为然:“你都说了是乱七八糟的事,掺和进来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我看不一定,那你怎么不让霖棐也别掺和?”谢怀风嗤笑一声,无情地戳中了陶珩衍话里的破绽,不等陶珩衍回答又接着道,“你到底为什么如此关心她?就算是两年前那件事,你也并不欠她任何东西。”
说到最后,谢怀风有点愤慨。
陶珩衍对令仪的关心与维护,如果是出于男女之情,那么一切都好说,如果只是为了“补偿”,那他就非常不能容忍了。
“你别忘了,小舅舅他也……”注意到周遭陡然降低的温度,谢怀风立刻住了嘴。
半晌,谢怀风不甘心地愤愤然道:“总之,你们谁也不欠谁,别拼了命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谢怀风嘀嘀咕咕端起一杯凉茶直直往嘴里灌。
“说完了?”陶珩衍语气平和,除了情绪有些压抑低落之外,没有半点恼火的样子。
只有在这种时候,谢怀风才能想起自己是陶珩衍的表哥,也万分庆幸他是陶珩衍的表哥,虽然只是大了几个月,但长幼有序这种事,关键时刻还是非常能派上用场。
比如现在,即便陶珩衍生气了,他也不怕会被陶珩衍揍一顿,可如果他面对的是温霖棐,大约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被揍完一顿了。
“说完了。”谢怀风心里不痛快,语气也不怎么友善。
陶珩衍依旧没恼火,淡淡一笑:“那就该我说了。”
谢怀风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笑着的陶珩衍比不笑的温霖棐还可怕。
陶珩衍给自己杯里添了些热茶:“首先,我什么都不欠她,算起来,她还欠了我救命之恩。”他的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我帮她,一来因为她是毓灵宫之人。二来,她有小叔叔亲手为她制的剑,看在这层面子上,我也不会对她不闻不问。”陶珩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