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业郎有些诧异,这个小孩子怎么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能确定自己手上的这伤是捉妖人造成的。
不过他点了点头,“两个根本不讲道理的捉妖人,他们杀光了我的同伴。”祁业郎声音低沉,仇恨让他的嗓子充血,嘶哑。
“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祁业郎轻声说道。
二毛挑了挑小细眉毛,面前这伤员虽然伤重快死了的样子,气势倒是一点不弱。
“我是拼了命才从他们手上逃出来的,”祁业郎嗓子干哑,这句话说得像是钝锯切木一样,刺耳,“捉妖人都是骗子。”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二毛。
二毛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他听着祁业郎诅咒那些对他们下杀手的捉妖人,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
被捉妖人逼得走投无路逃到界鱼石来的妖精很多,这种情况二毛见得多了,早就不奇怪了。毕竟他老大牢甫先生是个大好人,也是个乐于助妖的妖精,收留帮助过不少的妖精。
“你手上的伤是捉妖人的血造成的吧,看来你也不是个小角色,能逼得捉妖人放血来对付你。”二毛瞅着祁业郎,伸手进自己喉咙里抠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鱼刺,咳了两声,又喝了几口鱼汤。
祁业郎摇着头,“我那是运气好,那两个捉妖人很厉害,要不是趁他们不注意,我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样啊,”二毛三两口就把自己的那小碗鱼汤喝完了,放下碗,舔着嘴唇,望着祁业郎,“那你就先在这里等等吧,我是没办法帮你解除手上中的法术的,不过老大能。你放心,这种程度的萎缩,就算过了今晚,也不会蔓延到整个手掌的,顶多就是左手动不了了而已,都是小问题。”
二毛对祁业郎所受的伤似乎很不以为然。
祁业郎只是扯了扯嘴角,二毛这话他没法接,合着受伤的不是他,他感觉不到疼。
不过毕竟这小娃娃赠了自己一顿饭,而且这界鱼石公园是人家的地盘,所以他也不好作,只是低头就着桌子喝那鱼汤。
别说,这大头鱼汤又浓又鲜,吃惯了猪肉牛肉很少吃鱼的祁业郎忍不住多喝了几碗。
看着祁业郎喝完鱼汤,满足地放下碗,二毛从椅子里跳下来,指了指祁业郎背后,说:“你后边那间屋子里有床,如果想要休息的话可以去那边躺一躺。没事,只要你挺着,在老大回来之前没死透了,他就能把你给治好。”
祁业郎现这个叫二毛的小妖精说话很直接,直接得有些不尊重人了。
不过他还算是有同情心的,看见祁业郎的惨状,给吃又给睡。
祁业郎道了谢,慢慢地站起身子,挪到了隔壁,推门一看,房间里靠墙放着张木板床,这屋子似乎是间客房,被褥床单都叠放得整齐。他也是再忍耐不住了,爬上床,被子一掀,闭眼就睡过去。
病弱的时候,睡眠就会变得极其重要。
界鱼石往南去十公里,路居镇上,镇中心卫生院的对面,一扇四米多高的朱漆大门背后,就是张家。
老张公曾经是个木匠,后来带起了一支建筑队,开了个建筑公司,辛辛苦苦几十年,挣下了这一大块地,隔墙就是镇政府的大院,老张公的地盘比大院还大。
大门边上是座两层的砖楼,门头上顶着二楼。
然而这偌大一片地,除了这大门边上的楼有两层,往里去,其余的一排十几间全都是一层的砖瓦房。建盖了无数高楼广厦的老张公,自己却只愿意住个红砖灰瓦的小楼。
那一排平房门口是条两米多宽的水泥小道,小道往前的大片土地,被老张公造成了一片果林,从前他还有精神在林子里栽种各种奇花异卉,后来年纪大了,难养的花树全都刨了,林子里全栽上石榴树,每到夏秋,这一大片地上全是翠绿欲滴的叶子和火焰般鲜红的石榴。
张家这排平房往里倒数第三间,是厨房,一个大开口的水泥灶台相隔,是间大餐厅。张公给自己盖房子的时候似乎没那么用心,砖瓦堆叠房梁搭起,只在屋子里四面墙上刷上白漆,墙外红砖裸露也并不遮盖,甚至在餐厅里抬头上看,传统的纵横的粗壮房梁就这样暴露着,越过房梁,能看到屋顶的灰瓦密布。
墙上木窗框里透进一缕光线,被层叠的树枝树叶拦了一遭,再照进餐厅,显得有气无力,餐厅里的光线有些晦暗。
窗前的大理石方桌前,背对灶台坐着个满头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头虽白,却只留下半寸,清爽干练,颌上没有胡须,老张公每日都要刮胡子,他总觉得人应当精神点,留了胡髭,显得邋遢。所以他面上虽有皱纹,但是整个人看来却很有活力。
老人正举着筷子,端着酒杯,向他对面坐的一个庞大的光头胖子说笑着。
那光头胖子坐在凳子上都显得巨大,倘若站起,身高怕有两米不止的样子。他眼睛小小嘴巴大大,脸圆圆笑眯眯的,显得很和气,也很喜气。
老人左手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二十一二岁,面庞清秀,带着个清清冷冷的微笑听着老张公和光头胖子讲话。他左眼下方有颗泪痣,头长长的,束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个马尾辫子。
“老张公,您这身子不舒服,酒就少喝些吧。”光头胖子笑眯眯地对面前的老张公说道。
“今天不是你来了么,这么久不见,当然要陪你喝两盅才是。”老张公大声地笑笑,说话间又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