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呆,没有作声,它也毫不在意,语气像极了那种劝人迷途知返的说客,继续说道:“其实这片峡谷特别大,即便是阿征也没有逛过所有的地方,我又不能跟它一块走,你若是留下来,它以后便不会寂寞了。”
我沉默的低头看着地面,思维无意识的转了转,突然开口:“按理说您活了那么多年,修为深不可测,那么幻化人形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老树笑了笑,从它的声音中终于听出了些许悲凉与无奈:“我原本就只是一棵扶桑树罢了,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便在这里扎了根,本来这种天气扶桑树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但是这里的阵法却逼迫我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对世界慢慢有了感知,我欣喜的感受着我所能触摸到的一切,当时很开心,甚至从未想过这是噩梦的开始……”
老树顿了顿,声音又重新变得无悲无喜,听上去淡漠极了:“我活了很久很久,早就不想活了,可到现在我还在这里,这个阵法赐予了我们生命……若是你伤好之后,有兴趣到下面转转,你会现有许多地方都长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并且都与我一样,活是不想活了,死也死不了,还有这见鬼的天气!我原本应该在东方暖阳中长大,但我却必须要在这里感受千万年的寒冷。”
听到这里,我终于严肃起来:“什么叫作死不了?”
老树没反应,过了许久,魏青征却转过头来,开口解释道:“年幼时我灵智还未全开,有天半夜阿树还在睡觉的时候,我突然醒了,当时还很小,所以阿树从不让我到下面去玩,出于好奇,我就到边上看了一眼,结果一个不留神,便摔了下去,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是在黑暗中过了很久,逐渐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阿树。
它亦是看到了我的醒来,脸色也从一开始的悲恸变成难以置信,后来才是惊喜,看我脸色有些不对劲,还反过来安慰我,能活下去就行了,不必深究太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暗暗猜测接下来要诉说的东西对于它可能至今还是心中的一抹阴影。
正想劝它不想说也可以不必勉强的,可看它虽然在挣扎,但眼中的坚毅却让人难以忽视,便不动声色的耸下了肩,静静的看着它,不再说话;存活于世上的千万生命,只要活着就必定会遇上坎途,有些人努力一阵子也就迈过去了,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无法释怀,看它这模样……想必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果然没过多久,对方便略微忐忑的开了口:“我们貔貅一族虽是瑞兽,多数时候能帮人逢凶化吉,但是死而复生、长生不老在我们看来,却是极大的凶兆,这一点……即便我从未回归族内,这种信念也是与生俱来便存于心中的,然后……”他顿了顿,似乎想停下来,但不过三息的时间,便还是说了下去:“我意识到我死不了是在很久以后,那时候我的心情很慌张,也因为心里的那种感觉……说真的,我曾经视自己为族内的耻辱。”
我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虽然说是神兽,实力也确实与许多法力高深的修炼者都能一拼,但严格来说,它们其实并未成神,毕竟神可是传说中的存在;然而之所以传言它们是神兽,那是因为大部分神兽族中都十分团结,对于外来者它们也许会勾心斗角或是正面交锋,但族内却是极其和谐,纵然偶尔会有族中神兽会两两不对付,但只要危及族中,便会一致对外,在这方面,六界对于神兽都是持以佩服的态度。
魏青征可能已经沉浸于过去的回忆之中,对于我充满感叹的声音没有给予丝毫注意,神色痛苦的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族中的污点,甚至尝试了……多次自杀。”
它说到这里,才终于触动了我,我怔怔地看着它,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那是我一直奢望的毅然。魏青征能为了心中未知的信仰,甚至连命都不顾忌了,纵然这点在我看来十分的傻,但又何尝不让人向往;就像是我,活在世上了无牵挂,没有能让我为之坚持下去的东西,活着也无异于是行尸走肉,若不是枢哥哥他们一直在身后,我也活不下去,当然也没那么大的勇气去赴黄泉。自杀哪有那么容易的。
也是因为这点我才会对这头一直被围困在这里的魏青征感到自内心的羡慕,能为一个从未谋面的貔貅一族而甘愿舍了命,这在我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反观我,不敬鬼神,不信天地,想找个寄托都没有,枢哥哥他们对我关怀备至,不希望我早夭,我便遂了他们的愿。
魏青征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十分低落了,若是细听,还能隐约听到其轻微的哽咽声,我别了别脸装作没有听到,半天才说了句话,以缓解它的尴尬:“然后如何了?”果然它停了许久,便又继续说起来:“然而每次死了之后又会获得新生,这片地方像是被天地遗弃了一般,地府不收,仙界不管;醒来了之后便会现身上的伤已经消失无痕,反复折腾了几载便也放弃了。”说到这里,它的心情似乎已经好了很多,声音已经恢复之前的平稳、没什么起伏的样子了:“后来我无意中得知阿树其实早就知道我在做这些事情了,只是不好劝我罢了,但它的心里不好受……我可以看出来的。”
我点点头,示意它继续说。它咧咧嘴,貔貅一族虽是瑞兽,却一直被人谣传说是凶兽其实并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