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澜跟阿妄都老了。
虽然比一般的老头老太太更精神矍铄一点，但是老了就是老了，鬓生华发，肌肤不再年轻，眉眼不再清透，而是慢慢的浑浊了起来。
阿妄陪着陆一澜送走了她的母亲，送走了她71岁安乐死的弟弟，送走了卢青，送走了许许多多的人。
阿妄跟陆一澜已经八十多岁了。
耄耋老人，当是如此。
有传言说，人老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对未来有预知，能够预知到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
陆一澜就有这种感觉，一片混沌，灵魂离体，各种记忆碎片飘散，力气变小，慢慢消散的死亡的感觉。
到这种年纪，到这个时候，很多事情陆一澜差不多都忘了，但是——
但是有件事情，一直扎根在她心里。
她得问问，得知道为什么，才能走向死亡。
“妄。”
“澜。”
年龄大了，倒省去了名字之前的称谓，两个人就用着那个最熟悉的字，来互换爱侣。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陆一澜得谢谢自己年纪这么大了，嘴皮子还这么利索。
“问吧。”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我的？”
阿妄一愣。
然后低低的笑了起来，“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好。”
“澜，你爱我吗？”阿妄抬眸看着她。
陆一澜忍不住伸手掩住了嘴，“都这个年纪了，哪还有什么爱不爱。”她吸了一口气，那有些浊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情意来，“要是非要说，那就是……要是走了，我就愿意跟你躺着。”
就愿意跟你躺在一个棺材里。
阿妄捂住了脸。
“你这是干嘛？”陆一澜拍了下阿妄，“还学小年轻那样，撒娇？”
“不是……”
“澜，我认识其实就是在你23岁那年，不过不是在这个时空。”
时空，就是23岁那年……这一系列的词仿佛让陆一澜接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就在她迷蒙的时候，阿妄忽然放开了面颊上的两只手，此刻，他的眼睛已经从正常人的茶色慢慢的变成了银色。
随着瞳孔变色，他的眸间也有光传到了陆一澜的眸子里。
无数的信息就像是洪水一样，完全冲破了陆一澜那小小的脑袋。
忽然，她颅内一阵挤压的感觉，窒息……不过窒息没持续多久，她就感觉自己的脑子轻松了很多。
略微思忖了一下，她想，她现在虽然还是老人家的皮子，但是内里应该是已经换成了‘陆一澜’的。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妄，谢谢你陪我来我的世界里送走我的亲人。”
“注意到陆一澜用的还是妄字做称谓，阿妄内心松了松，“不用谢，澜，要说谢也是我谢谢你，谢谢你给予了我新生，给予了我人的感情。”
“嗯，我也感觉我对你恩同再造了。”
阿妄露出了一个笑容。
陆一澜叹了一口气，“你却对你恩同再造的人起了占有的心思，隐瞒身份，抹去她的记忆来接近她，跟她谈恋爱，对你这行为……”
“说真的，干得漂亮。”
阿妄错愕。Σ